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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趙順走出了隔離區。他到浴室洗了澡,刮了胡子,他要恢復正常。

在病房裏,趙順感覺自己已經恢復成了一個“正常人”。教授自顧自地看著一本發黃的舊書。趙順平靜了一下,問教授:“他也出來了嗎?”

“他被轉到別的醫院了。”教授知道趙順指的是誰。

“別的醫院?什麽意思。”趙順問。

“他折了兩根肋骨,胃部也出了血。現在已經轉院治療了。”教授說。

“啊……”趙順茫然。“哎……我該去看看他……”趙順說。

“他們不會讓你去的……”教授默然地回答,又一頭紮進書裏。

又是一個星期四。每周二、四都是這個醫院探視的日子,今天的病房裏比較熱鬧。小霍剛剛流著眼淚送走了未婚妻;周博單位的領導又來了,據他說都是本市的公安局長。教授在將漱口杯中的綠茶喝掉一半的時候,接到了他兒子探望的通知。

“我一會兒回來。”教授笑得很慈祥。

趙順一個人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我必須出去。”他一直在心裏默念。

江浩、羅洋和劉權曾不止一次地來探望過他,而他卻一再拒絕接見。他是無法面對那些將他壓迫、捆綁,剝奪他榮譽和自由的人的。他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就感到萬分痛苦。那是種無助的恐懼。他們剝奪了他視為生命的制服和證件,迫使他離開賴以生存的工作崗位,他們囚禁他的身體,奪取他的自由。趙順覺得那一張張原本熟悉的面孔變得陌生。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徹底拋棄了。但趙順明白,如果想要出去,還必須得依靠他們。趙順因此而陷入焦慮,無計可施。猛然間,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越獄!

這些天,趙順詳細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具體到每一個細節。通道裏共有兩個監視器探頭,雖然被隱藏在暗處卻逃不出趙順的眼睛。兩個探頭在通道兩頭相對對視,可作180度旋轉取景,探頭的監視器則被安排在了護士站裏,平時會有專人負責監控。監控人員相對固定,平時不安排其他工作。但趙順觀察發現,他有吸煙的習慣。病房內禁止吸煙,他就到門外解決,一天中大約有六七次。當然,每次吸煙不會超過五分鐘。這五分鐘之內,是沒有人接替他的工作的。這是個機會。

同時,每周二、四的探視時間為當天的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下午的兩點到五點。探視間是相鄰的兩間病房,就設在臨近鐵門的位置,那裏面並沒安裝監視器的探頭。那兩天的上午,是探視最頻繁的時候,兩個探視間人員不斷。探視在護士的安排下依次進行,也就是說一次可以進來兩撥探視的人,同時前兩撥的探視者離去。這是另一個機會。

兩個機會只要重合,便有逃離的可能。雖然這種重合的概率並不大,但趙順必須以此為賭注。此時他缺少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道具:一件便服。

入院的時候,趙順是穿著警服的,但入院後他只留下了內衣,警服早已被收走,這身病號服就成了他唯一的衣服。其他的病人也是如此,私人物品都被寄存在護士站裏,想拿到手並不容易。這讓趙順感到棘手,如果搞不到可供偽裝的便服,就算能躲過探頭,也混不進離去的人群。三個機會,缺一不可啊!想到這裏,趙順放松了身體,覺得這個計劃實施的可能性變得渺茫,也許只能停留在想法上了。

“趙順,有人探視。”一個護士打開門說。

“啊?探視?探視我的?”趙順驚訝。

“嗯,探視你的,探視2室,你見不見?”護士問。

“是誰?來的人姓什麽?”趙順問。

“姓呂。”護士說。

探視室裏張貼著醫院探視病人的十三條規定,那裏面的條款和看守所嫌疑人會見律師的規定大同小異。趙順與小呂相對而坐。趙順看到小呂,心中感到溫暖。

“沒想到你會來。”趙順說。

“我肯定會來的,趙師傅。”小呂笑了,露出兩顆虎牙。“只是前幾次都是江隊、羅探長他們來的,我來……不大方便……”小呂吞吞吐吐。

“呵呵,理解理解。”趙順也笑了。“你今天能來看我這個瘋子,我知足。”

“別這麽說,趙師傅。我知道您沒事。”小呂肯定地說。

“哎……”趙順仰起頭,盡力抑制自己的情緒。“謝謝你這麽說……”

“趙師傅,我來的時候給你帶了小說、罐頭食品、方便面,嗯,還有剃須刀,但是……”小呂停頓了一下。“他們只讓把小說帶進來。”小呂指了指桌子上的幾本書。

“嗯,有小說看也不錯啊!在這裏憋壞了,閑得快發黴了。”趙順搖頭。“小呂,但我需要的不是這個。”趙順表情突然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