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交接後的另一只靴子(第3/8頁)

有人用鑰匙輕輕開了門。她知道是誰,就說了句“不要開燈。”

她不想面對他,不僅僅是因為現在的她神情委頓、蓬頭垢面。

黑暗裏,她知道來人摸著黑,走到她躺著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門,說:“沒生病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倪可欣搖了搖頭,她忘記了在黑暗裏,他是看不到她搖頭的。但她知道,他來,不是僅僅因為她生沒生病,吃沒吃飯。

所以,搖頭,對於他看得到看不到,並不是很重要。問候,或許只是一道程序。

她猜對了。

“這麽說,這是真的咯?”他坐下來,坐在她躺著的沙發邊上。

她沒說話,她一時不想說話,她確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去,她總是期盼著他的到來,盼得望眼欲穿,可今天,她卻惱恨起他打攪了她的孤獨和安寧。

她愛他,他是知道的。她願意為他奉獻一切,這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在任何場合,只要他不說破挑明,她就聽從他的,默默地愛著他。

她願意為愛奉獻一切,也包括良知嗎?

可是,良知能奉獻嗎?

這一整天,她一直在糾結著。

“劉一玻跟我說了,我還不敢確信。他看上去可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哪。”來人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她。

她雖然閉著眼,也知道他在黑暗裏,正盯著她看呢。

她感覺到了他用手輕輕撩起她的劉海,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動,任憑他的手在她臉上遊走。

“你是親眼看到了的,對吧?”在黑暗裏,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觸到了她眼角的淚水,也感覺到了她身體的戰栗。

“不用害怕,一切有我呢。”他拍了拍她的臉蛋,跟往日一樣信心滿滿地說。

“這兩天你就按照他們說的,扮演好你的角色,不要出門,也不要和任何人聯系,你看吧,永惠一定會亂的,亂才有機會。”他接著說。

“可是,人命關天哪。”她嘆息一聲,說。

“那是他們的事,我只負責保證你不會有事。”他說,“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但火燒起來也需要時間。時間差,對我們很重要,明白嗎?我要讓你的夢想盡早實現。”

“夢想?夢想。”她在心裏悲愴地嘀咕,“我夢想著救助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難道就要依賴這樣不光彩的手段?崇高和卑鄙的界限又是什麽呢?”

他沒有注意到她內心的掙紮,甚至,這些可能也不是他當下要關注的。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大禮不辭小讓”,她是會理解的。

黑暗裏,他握著她的手,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過去他離開的時候,她都會拽著他的手,拽著他的衣服,雖不說話,內心裏卻是不舍,他也會扭過頭,溫柔地勸慰。

他在黑暗裏站起身,摸索著出門,動作還是輕輕地,一如他對她的感情。

她沒有再黏糊他,裝作睡著了的樣子。門輕輕關上的時候,大顆的淚珠卻溢出了她的眼窩。

張雨齊從宿醉中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他聽到了曹姐在廚房忙活的聲音。

嘴裏又苦又臭,他知道昨晚肯定又喝多了。他能回想起如何去酒吧,如何喝的酒,但怎樣回的家,他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他又喝斷片了,這對他來說也是常事。他晃了晃腦袋,似乎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下,但突然想到姑媽,他驚出一身冷汗。

這個時候,怎麽能喝多呢。這要是酒後吐了真言,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想到這裏,他骨碌一下坐起來。“天哪,我怎麽能這麽糊塗呢。”他恨恨地對自己說。

張雨齊站起身,腳還沒有放進拖鞋裏,就看到房間裏的異樣。桌子上放了一杯水,清水,水杯下面,是一個信封,白色的信封。

“誰來過?”張雨齊腦子“嗡”的一下。

他完全不記得昨晚酒後的情況了。

水是一杯清水。

肯定不是自己倒的,張雨齊沒有這個習慣。口渴了,他自然會把水喝下去,不會把水倒好放在桌子上。

應該不會是曹姐倒的,他如果在家裏,曹姐肯定不會進他的房間。他回國這麽久了,曹姐從來沒有在他在場時進過房間。

他端起水,又放下了,他沒有喝。

他很狐疑地拿起信封。這是一個白色的信封,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他打開信封,竟然是一張打印的字條躍然入目:

硬盤在我手裏,在協議上簽字,還你,不簽字,交出去。

這樣沒頭沒腦的祈使句,對於張雨齊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他覺得背後不僅有雙惡狠狠的盯著他的眼睛,而且感覺刺骨的涼氣一股接著一股襲來,他的手禁不住哆嗦起來。

協議內容簡明扼要,但卻是致命的。協議要他以一元人民幣的價格將所持有的永惠集團的股權轉讓給受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