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出鞘、箭上弦,人已無法回頭(第2/4頁)

但張雨齊認為回來的機會更好。他想先給爸媽掃完墓。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用自己發的工資,給爸媽買東西,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而且,回來的時候,人精神會疲倦,自己因為傷心過度,思想開了小差,不小心釀成車禍,解釋起來更符合邏輯。

父母的墓地張雨齊來過幾次,這是北京郊外一個很安靜的山谷,儼然世外桃源。山清水秀、綠樹成蔭、蒼翠峭拔,郁郁蔥蔥。墓地的位置也是張詠琳精心挑選的,在整個公墓的中心,面積比較大,自然價格很高。當時家裏錢不夠,張詠琳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在郊區的那套帶小院的房子賣掉了。

張雨齊和張詠琳一起把給媽媽買的花繞著父母的墳墓擺了一圈,將給父親帶來的酒一杯一杯澆在墓碑上,他跪在父母的墓碑前,痛哭失聲。

有幾個人知道他內心的委屈和失去雙親的悲苦。

父母去世後,他一直不想回國,就是因為想逃避,他不敢面對自己孤身只影的苦難。

當然了,他沒有考慮過姑媽的感受,他失去了父母,是個可憐的孩子,姑媽也失去了兄嫂,同樣在世上孤苦一人。

張詠琳也在哭泣。她蹲在他身邊,把那個小藍布包裏的東西取出來,一件一件擺在墓碑前。

張雨齊不知道她嘴裏說的是什麽,雖然張雨齊對姑媽成見頗深,但此時,張雨齊卻一點都不懷疑姑媽的哭泣確實是真情流露。姑媽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就是一個悲苦哀傷的中年婦女,沒有半分大集團董事長的氣度和風采。

在那一刻,張雨齊甚至忘記了他與姑媽仇深似海,忘記了他與姑媽的親情之間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父母的“血債”。

張雨齊和姑媽是相互攙扶著回到停車場的。

張詠琳剛伸手要拉車後排的門,張雨齊已經把副駕駛的門先拉開了,他冷靜地說:“姑媽,您還是坐前邊吧,我怕後車座上有落下的玫瑰花的刺,別紮到您。”

這也是張雨齊明知道媽媽不喜歡玫瑰,偏偏還是買了幾枝玫瑰花的原因。

他必須讓張詠琳坐到前排,才能更好地實施他的計劃。

張詠琳還停留在悲情之中,她沒說話,順從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並系上了安全帶。

來的時候要經過十八個電線杆子,回去也是十八個。

張雨齊早就數過的。

當經過第一個電線杆子時,張雨齊的心就提了起來,腿禁不住有些抖。

莫急,還有十七個呢。張雨齊心裏想。

張詠琳上了車,一句話也沒說,她閉著眼睛,一只手搭在額頭上,眼淚還在無聲地往下流。

張雨齊其實是很見不得女人流眼淚的,何況流眼淚的還是自己的親姑媽,爸爸的親妹妹。

嘆了口氣,張雨齊從紙盒裏抽出幾張面巾紙,遞給了姑媽。

姑媽接了紙巾,擦了擦眼睛,看了張雨齊一眼,說:“齊兒,你長大了,你知道姑媽有多麽高興嗎?”

“我……我長大有什麽好?總惹您生氣。”張雨齊裝作很誠懇地說。

“再生氣,你也是我的親侄子呀,也是我哥哥留下的唯一的骨肉呀。”張詠琳說著,又嗚咽起來。

又一根電線杆子過去了,還有十六根。張雨齊在心裏說。

張雨齊只好又取了幾張紙遞過去,姑媽擦了眼睛,又擤了一下鼻涕,說:“你快點回來吧,把永惠接過去,再這樣下去,我都快撐不住了。”

“怎麽?您真的想把永惠交給我?”張雨齊第一次聽張詠琳這樣說,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交給你我交給誰呀?咱們老張家就你這一條根。我這樣拼命,不就想交給你的時候底子好點嗎?你爸當時是突然去的,我接手是被趕鴨子上架,兩眼一抹黑。過去只想著有哥哥靠著,不用操那麽多心,哪裏想到命運會這樣慘,你沒爸媽了,我沒哥嫂了,我們只能靠自己。好在這幾年,咬著牙算是硬撐過來了。我的齊兒也長大了,姑媽也該退休過一下自己的生活了。”張詠琳看著張雨齊,眼睛裏還含著淚,臉上露出的卻是疼愛和歡欣的神情。

又過去兩根,電線杆子只剩下十四根了。該抓緊時間了,張雨齊在心裏對自己說。

“你有什麽心願嗎?姑媽,還沒實現的。”張雨齊冷靜地說,如果姑媽有未了的心願,他可以幫她去實現,這也算是姑媽撫養他這麽多年的回報吧,他想。

張雨齊邊開車,邊觀察著姑媽,邊在心裏盤算著何時動手,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比武俠小說裏的任何職業殺手都冷血。

“心願?”張詠琳沒有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她笑著說,“那可多了去了,我得扶著你把永惠接了去吧,你爸媽不在了,我得主持著你把媳婦娶了吧,我還得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