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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一驚,睜開眼睛。
眼前所有東西的輪廓都層層疊疊,模糊不清。
宛如置身倫敦的濃霧中一般。
他用力眨了眨眼,視線才變得清晰起來。當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
有一雙淡灰色的眼珠正注視著他。
“感覺怎麽樣?”
馬克斯中校以聊天氣般的輕松口吻,向伊澤問道。
“這個嘛……還好。”
伊澤馬上微笑以對。其實他惡心作嘔,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從遠方傳來一般,前額直冒冷汗。
“看來是藥效退了。”
馬克斯中校的自言自語傳入伊澤耳中。
(藥效?)
迷迷糊糊的伊澤,猛然想起自己目前的狀況。
——我被注射了自白劑……
看來,剛才是在失去意識的狀況下接受審問。
馬克斯中校朝旁邊一名身穿軍服、有張東方面孔的男人努了努下巴,命他退下。對方可能是在審問時擔任口譯。
我到底被審問多久了?
已完全失去時間的感覺。不,更重要的是……
(他問了我什麽?我又說了什麽?)
伊澤眯起眼精,望向前方,下個瞬間,他發現那件事,不禁暗自發出一聲呻吟。
馬克斯中校喚來部下,悄聲下達指示,他明顯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要喝水嗎?”
馬克斯中校重新轉向伊澤。
伊澤經他這麽一提才想到,自己此刻口幹舌燥。
馬克斯中校命部下端水壺和杯子來。
“這種自白劑有個讓人頭疼的副作用,就是注射之後會口渴。要說是缺點,也的確是缺點,還有很大改良空間。”
馬克斯中校親自給伊澤倒水,神情輕松地說道。
伊澤接過水一飲而盡後,吐了口氣,這才開口問道:
“我……說了什麽嗎?”
“放心,你不必擔心。為了謹慎起見,我會再向你確認你剛才說的話。”
馬克斯中校說完,點燃了煙鬥,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又補上一句:
“對了,我有一些新發現。”
“新發現?”
“沒錯。舉例來說,你忘了跟我們說你們無線電暗號的小秘密。以莫爾斯密碼傳達情報時,除了暗號外,還有個人打電報的習慣——訊號所用的點和線的長度,都已在國內登記過——這些和指紋一樣,每個人都不一樣,可作為暗號的防護措施……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不會吧……連這件事你都……”
“你可別見怪啊。”
馬克斯中校微微聳肩。
“這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
“當然嘍,一切全是為了你好。”
馬克斯中校的口吻從原本的輕松轉為親昵。
“違反你的意願,對你這麽粗暴,我在此向你致歉。但多虧這麽做,我才信得過你。今後你可以在我手下工作。”
伊澤眯起雙眼,狐疑地望著對方。
馬克斯中校的態度教人猜不透,到底是什麽令他如此放松?
“對了,難得有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吧。”馬克斯中校叼著煙鬥,斜眼望著伊澤道,“剛才我們沒問你,你倒是嘴裏不斷叨念著‘可惡,我被結城中校出賣了’、‘結城中校出賣了我’……被結城出賣的男人最能獲得我們信任。”
伊澤緊咬著嘴唇,狠狠瞪著馬克斯中校淡灰色的眼珠,以及他那右頰有一道傷疤的臉龐。
接著他轉過臉去,頹然垂首。
這是自從被逮捕後,伊澤第一次被解開手銬。
“我這邊有件希望由你執行的任務。”
他恢復軍人的冷酷口吻,如此說道,並命他的部下送來一台通訊用的莫爾斯電報機。
“用它傳送暗號回日本,是你的第一項工作。”
“……傳送暗號回日本?”
伊澤無力地地擡起頭來。
“我們已經準備好電報內容了。或許你會覺得我們多管閑事,但我們已將電報內容轉為暗號,變更成莫爾斯密碼。也就是說,你只要操作眼前這台機器,打出通訊文就行了。很簡單。”
——原來是這麽回事……
伊澤緊抿雙唇。
只要讓敵國相信假情報,多少都會造成其損失。
例如傳達“某國對哪個地方增強軍備”之類的錯誤情報,敵國若因此而增設對抗該地的軍備,其他地點的軍備就會變得很薄弱。
或是針對某國三軍的預算傳達誇大的錯誤情報,敵國便被迫得制定足以與之對抗的預算,因而浪費龐大的金錢和人力,結果國力因此遭到致命的重創。
就算沒那麽嚴重,只要能在進行外交談判時,針對談判代表提供錯誤的訊息,交涉結果便會完全不同。也就是說……
散播假情報讓對方的情報機關陷入混亂,是對付潛伏間諜最有效的方法。因此,送出間諜的一方,在篩選間諜送回來的情報時,總是特別小心。比起分辨是否是間諜本人傳送的情報,判斷出我方間諜是否是在敵人脅迫下傳送情報,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