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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霍華德·馬克斯中校。

是隸屬於英國情報機關的“情報頭子”之一。

現在他或許已晉升為上校或準將,但無法從他的穿著推測其真正的軍銜。

不管怎樣,明白敵人的真正身份後,伊澤反而安心不少。

接下來將是諜對諜的交易。

諜報員培訓學校第一期。

伊澤和男在通稱“D機關”的學校裏所受的各種訓練中,包含了“被敵國情報機關俘虜時的對應方式”。

“潛入敵陣的間諜身份暴露時,就意謂他在該國的任務失敗。”

自己親自上台授課的結城中校,暗淡無光的雙眼環視著學生。

“這當然不是我們樂見的結果。不過,不可能有絕對不會失敗的任務。倒不如說,任務失敗時的對應方式才是真正重要的。舉例來說……”

結城中校這時突然停頓了一會兒,嘴角諷刺地歪了一下,接著說道:

“現今的陸軍那班蠢才完全沒有預先設想自己的作戰或任務失敗時的情況。他們總是擡頭挺胸地說:‘我們的任務絕不會失敗。萬一真走到那一步,我會壯烈成仁。’真是蠢到極點。死,一點都不難,誰都辦得到。問題是,死並不能負起失敗的責任……”

不只那一次,結城中校總是動不動就說:

——殺人和自殺,對間諜來說,是最糟糕的選擇。

“死往往是世人最關心的事。平時要是有人喪命,一定會吸引周圍人注意,警方也一定會出動。對理應是‘隱形人’的間諜來說,一旦暴露身份……不,只要是引來周圍的注意,就意謂任務已經失敗。”

因此,對間諜來說,“死”是最該避免的情況;另一方面,這也是日本陸軍對D機關最忌諱的原因。在以殺敵或自殺為前提的軍隊組織中,間諜的存在終究只是誤放進箱裏的爛蘋果,也是會害周圍的蘋果跟著腐爛的異物。

“不過,就算你們被敵人俘虜,受到拷問,也不必害怕。”

結城中校神色自若地說明個中理由。

人可以感覺到的痛苦有其極限。當痛苦超越極限,就會失去意識,封閉感覺。會徹底擊潰人心的,不是痛苦,而是對痛苦的恐懼和內心的想象。只要克服對痛苦的過度恐懼,拷問根本不足為懼。

除了結城中校,就算其他人說同樣的話,也完全不具說服力。可是……

結城中校當年潛入敵國時,被同伴出賣,遭到逮捕,遭受嚴苛的拷問。盡管當時他失去了一部分身體,但仍乘機逃出敵營,將重要的機密情報帶回國內。此等功績,令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帶有不容質疑的真實性。

“只要心臟還能跳,就要想辦法逃脫敵營,帶回情報,這是諸位的使命。為了做到這點,你們需要的當然不是意志力或大和魂這些教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

結城中校以仿佛會看穿人心般的冷峻眼神,環視在場每個學生,接著才切入正題。

“你們需要的是被逮捕接受審問時的應答技巧。這才是你們得事先學會的東西。”

伊澤在D機關學到的技巧如下。

——不管是何種情報,隨便就告訴敵人,並非上策。一開始要否認一切罪狀。如果當場認罪,反而會引人懷疑。

D機關從剛被逮捕時該如何對應開始教起。

——要刺探出對方掌握了多少情報。別自己主動說,讓對方開口。如果對方很快便動用暴力,反而表示他們沒什麽證據。

——激怒對方,然後以屈服於壓力的樣子,緩緩說出情報,才能取信於人。

——始終都要偽裝成是審問的一方查探出情報的模樣,因此要故意說得很瑣碎,讓對方混亂。某些部分要故意推說是忘了,保留不說。

——審問者往往都會躍躍欲試地想要進行“推理”,所以要若無其事地提供看似微不足道的模糊線索,或是乍看之下摸不出頭緒的提示,讓對方當成進行推理的契機。如此一來,對方一定會上鉤。

——審問終究是語言的交鋒。既然對手想獲取情報,我方就要制造讓對手取得情報的機會,絕不要放過機會。

D機關教導學生假想針對各種審問的應答技術,同時也訓練學生將這些技術轉化為自身“血肉”。

(沒想到真有加以實踐的一天。)

伊澤在內心微微嘆息,但他旋即佯裝若無其事,望向馬克斯中校。

審問長達一周。

所幸他未遭到粗暴的對待,身為“俘虜”,他的待遇還算差強人意。

在接受審問的過程中,伊澤確認了幾件事。

對手知道哪些事情。

不知道哪些事情。

想知道哪些事情。

誤會了哪些事情。

令伊澤意外的是,敵人還不知道他被逮捕前,在格蘭飯店見面的那名同伴。

“……應該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