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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表象來說,他有嫌疑。

以心證來說,他很無辜。

既然無法憑這兩點來判斷,只好想辦法拿到可以當做證據的物證了。

以炸彈暗殺政府要員的大規模陰謀,不太可能由葛拉漢單獨策劃和執行,理應與某個組織有關。倘若葛拉漢真與這項陰謀有關,一定可以找到足以證明他和組織有關的證據。

例如組織提供的指示書或是通訊記錄。

以葛拉漢的立場,他不會希望被人發現這些證據。不過,偏偏這些東西又不是那麽好處理的。這麽一來,葛拉漢到底會將這些不想讓人發現的東西藏在哪裏?

他白天工作的領事館,有太多不確定的人士出入,就算東西收在保險箱裏,也不見得只有葛拉漢本人會打開保險箱。

不可能在領事館。

那會在官邸嗎?

官邸的書房裏,擺著一個只有葛拉漢才打得開的厚重保險箱,好像在炫耀什麽似的。但保險箱每天都有現金拿進拿出,難保不會被人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

很難想象“看起來豪爽磊落,但其實是個狡猾的老狐狸”的葛拉漢會冒這種險。

還有另一個可能性,就是有個隱藏起來的保險箱。

但總領事官邸的設計圖在英國,可能沒有復本,不然就是被當做高度機密數據慎重保管,不可能輕易到手。

於是,蒲生一面陪葛拉漢下棋,一面在對話中加入關鍵詞,確認他的反應。

秘密。隱瞞。隱藏。不想讓人發現。機密。穿幫。極機密。曝光。資料。不公開。泄露。保密……

盡管專注於棋盤中,但葛拉漢仍會流露出細微的眼神和無意識的反應,蒲生則在一旁冷靜觀察。從葛拉漢的反應中,他確定“秘密保險箱”的存在。蒲生慢慢縮小範圍,最後確認是在“書房”的“駿馬油畫”的“後方”。

此刻他手指碰觸到的轉盤鎖,告訴他秘密保險箱就在墻壁裏。

——是一般的轉盤鎖,不像CHUBB保險箱那麽難纏。

蒲生如此判斷後,一時略感失望,但旋即著手開鎖。

打從走進書房後,他一直沒開燈。他憑著手指傳來的細微震動,找出正確的數字組合,因此光線反而會成為阻礙。

——鎖和女人一樣,如果溫柔對待,最後一定會為情人打開。

之前被請來當講師的一名矮小男人,站在D機關的學生面前如此說到,臉上泛著猥褻的笑容。

這名個頭矮小的老人姓岸谷,是從東京監獄帶來的小偷,專長是開鎖。

“我們從行竊到離開的,平均時間是五分鐘。潛入一分鐘,找現金三分鐘,逃走一分鐘,大致就是這樣。”

老人說完,拿出一根鐵絲,只花三十秒的時間,就打開一把附在一般家庭玄關大門上的門鎖。

D機關的學生只看一次,便馬上學會了這項技術。岸谷看得口瞪口呆,頻頻眨眼。接著,他認真起來,著手破解D機關準備的各種保險箱鎖。

英國制的CHUBB保險箱、美國MOSLFR公司的保險箱、法國費雪保險箱、德國貝茲保險箱……

岸谷老先生自誇是“日本第一開鎖高手”,不用鑰匙逐一打開了這些保險箱(不過花了不少時間)。

他拭去前額的汗珠,一臉自豪地說明開鎖方法,但他隨即驚訝地睜大雙眼。因為他窮畢生之力才學會的開鎖技術,D機關的學生竟然只花短短數天就學會了。

數天後,他已貢獻出自己畢生絕學,再也沒什麽可教,便被帶回監獄。

岸谷老人再度被銬上手銬帶走時,突然轉頭望著某個學生,將對方叫來面前悄聲說道:

“小子,等我出獄後,要不要和我一起搭档?”

其實蒲生在第一天就已弄到書房的鑰匙。

先前蒲生送西裝到官邸時,以想確認褲腳長度為借口,請葛拉漢試穿。當時他趁葛拉漢不注意,從後者的長褲口袋裏取出鑰匙,以蜂蠟取得鑄型,再根據鑄型做了備份鑰匙。

當然了,蒲生擁有連岸谷老先生都賞識的高超技術,就算沒有備份鑰匙,也能靠一根鐵絲,在短短二十秒內開鎖。不過用鐵絲開鎖,不管再怎麽小心,還是會留下痕跡。

間諜跟小偷不一樣,不能讓對方知道東西失竊。如果已取得不會留下痕跡的備份鑰匙,就該盡可能使用鑰匙。

在黑暗中,蒲生需要五分鐘的時間來開啟保險箱的鎖。

他謹慎確認沒有其他機關後,這才緩緩打開保險箱的門。

他將筆燈伸進保險箱內,不讓光線外泄,這才打開電源。

在狹小的隱藏保險箱內有幾本筆記。

蒲生取出筆記,迅速看過內容。

那不是暗號,而是用一般的英語寫成的內容。字體有著強烈個人風格,確實是葛拉漢的字跡。內容是……

蒲生不禁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