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後波洛嘆了口氣,給自己鼓勁。

“呃,”他說,“我們已經排除了錢的動機。讓我們再看看其他可能性。麥金蒂太太有仇人嗎?她害怕什麽人嗎?”

“沒有這類證據。”

“她的鄰居們有什麽看法?”

“幾乎沒有。也許他們不太願意和警察說,不過我不認為他們有什麽好隱瞞的。他們說,她總是獨來獨往。但這沒什麽不正常的。你知道的,波洛先生,我們的村民並不友好。戰爭期間疏散到這裏的人都這麽覺得。麥金蒂太太和鄰居相安無事,但關系並不親密。”

“她住在這裏住多久了?”

“我想,大概十八年到二十年吧。”

“那之前四十年呢?”

“她的生平沒什麽神秘的。她是北德文郡一個農民的女兒。她和丈夫以前在伊爾弗勒科姆附近住了一段時間,後來搬到吉爾切斯特。在那裏有一間小房子。後來覺得那裏太潮濕,所以又搬到了布羅德欣尼。丈夫看起來是一個安分而正派的人,有些害羞,不常去酒館。一切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沒什麽需要遮遮掩掩的地方。”

“然而她還是被人殺害了?”

“然而她還是被人殺害了。”

“侄女知不知道有誰和她姑媽有過結的?”

“她說沒有。”

波洛惱怒地揉了揉鼻子。

“你能理解的,我親愛的朋友,要是麥金蒂太太不是麥金蒂太太,事情會簡單得多。這麽說吧,如果她是所謂的神秘女人的話,我是指那種有過去的女人。”

“嗯,她不是,”斯彭斯木然地說,“她只是麥金蒂太太,一個沒受過多少教育的女人,靠出租房間、幫人打掃屋子過活。英國有成千上萬這樣的人。”

“但她們沒有都被人殺害。”

“是的。我承認。”

“那麽,為什麽麥金蒂太太會被謀殺呢?我們不接受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還剩下什麽?一個印象模糊,可能性不大的侄女。一個更模糊,更不可能的陌生人。事實呢?讓我們回到事實。事實是什麽?一位年老的清潔女工被謀殺了。一個害羞而沒教養的年輕人被逮捕並被判謀殺。為什麽詹姆斯·本特利會被抓?”

斯彭斯瞪大了眼睛。

“證據對他不利。我已經告訴過你——”

“是的。證據。但是告訴我,我的斯彭斯,那是真正的證據,還是偽造的?”

“偽造?”

“是的。假設詹姆斯·本特利是無辜的,那就有兩種可能性。證據是偽造的,有人故意要陷害他。或者他只是運氣不好碰上了。”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目前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是第一種情況,但同樣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不是這樣。那些錢被拿走藏在房子外很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如果真的藏在他自己的房間,可能警察要找到它們還要花更多時間。謀殺是在本特利像平時一樣一個人外出散步的時候發生的。袖口上的血跡是像他自己在法庭上說的那樣沾上去的,還是也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呢?是不是有人躲在暗處陷害他,故意在他的袖子上動了手腳?”

“我覺得這有點扯遠了,波洛先生。”

“也許吧,也許吧。但是,我們就是得想遠一點。我認為,在這個案子裏,我們目前的想象力尚無法看清道路……因為,你瞧,我親愛的斯彭斯,如果麥金蒂太太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那麽兇手一定是不同尋常的。是的,這毫無疑問。這件案子的關鍵在於兇手,而不是被害人。這和絕大部分的罪案不同。通常被害人的個性是案子的症結所在。我通常對那些無言的死者更有興趣。他們的恨,他們的愛,他們的行為。而當你真正了解了這些被謀殺的被害人,那麽被害人就會說話,那些死人會開口說出名字,你想知道的名字。”

斯彭斯看上去很不舒服。

“這些外國人!”他似乎在心裏這麽說。

“但在這個案子裏,”波洛繼續說,“情況恰恰相反。在這個案子裏,我們猜測還有一個未曾現身的人,一個躲在暗處的身影。麥金蒂太太怎麽死的?她為什麽會死?答案無法從麥金蒂太太的生活中尋找,答案要從兇手的性格裏去尋找。你同意我的看法嗎?”

“我想是吧。”斯彭斯警監小心翼翼地說。

“有人想要得到什麽?是為了除掉麥金蒂太太?還是為了除掉詹姆斯·本特利?”

警監將信將疑地“嗯”了一聲。

“是的,是的,這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誰是真正的被害人?兇手的真正意圖是誰?”

斯彭斯懷疑地說:“你真的認為有人會殺掉一個無辜的老婦人,就為了將某人送上絞刑架嗎?”

“俗話說,有失才有得 (注:原文為:One cannot make on omelette, they say, without breaking eggs。不打碎雞蛋就做不了煎蛋。) 。那麽,如果麥金蒂太太是雞蛋的話,詹姆斯·本特利就是煎蛋。所以,現在把你所知道的詹姆斯·本特利的情況說來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