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揭秘

第一章 巴賓頓太太

巴賓頓太太搬了家,住在一幢漁民小屋裏,房子不大,距港口不遠。她妹妹大約六個月後會從日本回來,在那之後,巴賓頓太太才會考慮未來生活的計劃。這幢小屋剛好空著,於是她便住下,打算住上半年。她突遭變故,實在不知所措,尚未準備好離開魯茅斯。斯蒂芬·巴賓頓在魯茅斯的聖彼得羅克區已經住了十七年。總體來說,盡管他們經歷了兒子羅賓去世的巨大悲痛,這十七年還算過得幸福安穩。她還有三個孩子,愛德華在錫蘭[1],勞埃德在南非,斯蒂芬則在安格利亞號上擔任三副。他們常常給她寫信,非常關心母親,卻都無法接她同住或者搬來陪她。

瑪格麗特·巴賓頓非常孤單……

她沒讓自己閑著無事胡思亂想。她在教區依然活躍——新來的教區牧師未婚;她也在小屋前的一小塊地上投入大把時間。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一天下午,她正在花地裏幹活,聽見大門閂響。她擡起頭來,看到查爾斯·卡特萊特爵士和蛋蛋·利頓·戈爾。

見到蛋蛋她並不意外,她知道蛋蛋和媽媽不久就會回來;但她沒想到會看見查爾斯爵士。人們都在說,查爾斯爵士已經永遠離開這裏了。報紙上有許多文章,描述了他在法國南部的動向。鴉巢的花園裏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在售”。沒人覺得查爾斯爵士會回來,但他還是回來了。

巴賓頓太太滿頭大汗,發型淩亂。她甩開額前的頭發,懊惱地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的手。

“我現在無法握手。”她說,“我知道應該戴著手套在花園幹活的。有時我確實也戴了,但幹著幹著總會把手套摘掉。摘掉手套光著手,感覺會更靈敏得多。”

她帶著二人進屋。客廳很小,但家具都蒙著印花布,看起來很舒適。屋裏擺著相片和許多盆菊花。

“查爾斯爵士,見到你真是意外。我以為你不要鴉巢,永遠離開了呢。”

“我也以為自己不會回來了,”演員坦誠道,“但是,巴賓頓太太,有時命運不可抗拒。”

巴賓頓太太沒有回應。她轉向蛋蛋,而蛋蛋率先開口了。

“請聽我說,巴賓頓太太。我和查爾斯爵士不只是簡單看望你,而是要和你說些嚴肅的事情。只是,我,我實在不想讓你再難過。”

巴賓頓太太看看姑娘,又看看查爾斯爵士。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又憔悴。

“首先,”查爾斯爵士說,“我想知道內政部是否和你聯系過了?”

巴賓頓太太低下頭。

“我知道了。這樣的話,或許我們將要說的事情,你不會太難接受。”

“你們來就是想說這件事嗎,開棺驗屍?”

“是的。這會不會——恐怕這一定讓你非常難以接受。”

他話中充滿同情,讓巴賓頓太太的情緒稍有緩和。

“或許我並沒有像你想的那樣介意。對有些人來說,開棺驗屍的想法可能很難接受,但對我不是。死去的肉身不重要,我摯愛的丈夫在其他地方,平和安詳,沒人會打擾他長眠。不,這點沒有關系。讓我震驚的是另一個想法,那個想法簡直駭人聽聞——斯蒂芬居然是非正常死亡。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恐怕你確實會感到不可思議。一開始,我也覺得,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開始是什麽意思,查爾斯爵士?”

“你丈夫死去那天晚上,我有一瞬間懷疑他是被謀殺的,巴賓頓太太。然而,我像你一樣,感覺那不可能,所以就沒有再深究。”

“我也曾懷疑過。”蛋蛋說。

“你也懷疑過?”巴賓頓太太驚訝地看著她,“你也認為有人可能謀殺了……斯蒂芬?”

她難以置信的語氣讓兩位客人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最終,查爾斯爵士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巴賓頓太太,如你所知,我出國了。我在法國南部時,看到報紙上刊登了我朋友巴塞洛繆·斯特裏蘭奇的死訊,案發的情況幾乎與你丈夫一模一樣。我還收到一封利頓·戈爾小姐的來信。”

蛋蛋點點頭。

“我當時在場,就和他在一起。巴賓頓太太,巴塞洛繆爵士的遭遇完全一樣,完全。他喝了些波爾多紅酒,然後臉色大變,接著,接著,嗯,就都是一樣的了。他兩三分鐘後就死了。”

巴賓頓太太慢慢搖搖頭。

“我不能理解。斯蒂芬!巴塞洛繆爵士,他那樣和藹,一位醫術高超的醫生!誰會想傷害他們倆?肯定是弄錯了。”

“記得嗎,證據顯示巴塞洛繆爵士是中毒身亡。”查爾斯爵士說。

“那作案的一定是個瘋子。”

查爾斯爵士繼續說:

“巴賓頓太太,我想從根源上追查案件的線索,我想找出真相。而且我感到,現在時間緊迫。一旦開棺驗屍的消息傳出去,我們這位兇手就會有所警覺。為了節省時間,對於你丈夫的驗屍結果,我現在先行假設他也死於尼古丁中毒。第一個問題,你們倆知道純尼古丁的用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