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墨水漬

薩特思韋特驚訝地看著友人。

“墨漬?什麽意思,卡特萊特?”

“你還記得嗎?”

“是,我記得有一塊墨漬。”

“記得它的位置嗎?”

“嗯……不是很確切了。”

“它在壁腳板上,離壁爐很近。”

“沒錯,是這樣的,我想起來了。”

“你覺得這塊墨漬是怎麽弄上去的,薩特思韋特?”

“這塊墨漬不大,”他開口道,“不會是打翻了墨水瓶。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管家的鋼筆掉下來,把墨水潑在這裏。你記得吧,房間裏沒有鋼筆。”薩特思韋特此時暗想,他應該會發現我的觀察力和他一樣敏銳。“很明顯可以看出,假如他經常寫東西,他就一定有一支鋼筆。但是沒有證據顯示他寫過東西。”

“有證據,薩特思韋特。墨漬能證明。”

“他也許不是在寫東西呢,”薩特思韋特打斷他的話,“也許他只是把鋼筆掉在地上了。”

“但是,如果筆帽沒有摘下來,就不會有墨漬了。”

“你說得對。”薩特思韋特說,“但我不明白這有什麽古怪。”

“也許什麽古怪也沒有,”查爾斯爵士說,“但我得回去親自查看一下,才能得出結論。”

他們從門房處的大門駛入莊園,幾分鐘後來到樓前。其他人都很奇怪,為何二人去而復返,查爾斯爵士便謊稱自己把一支鉛筆落在了管家的房間。

查爾斯爵士巧妙地將熱心能幹的萊基太太甩開,關上埃利斯的房門。這時他開口說道:“那麽,咱們現在就看看,到底我是在犯傻,還是能有所發現。”

在薩特思韋特看來,前一種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後者,但他很客氣,沒有說出來。他坐在床上,看著對方。

“咱們的墨漬在這裏,”查爾斯爵士用腳指著說,“壁腳板上,書桌對面的墻壁上。人在什麽情況下,會把鋼筆掉在那裏?”

“你把鋼筆掉在哪兒都可以。”薩特思韋特說。

“你當然可以把它扔到房間那頭,”查爾斯爵士同意道,“但通常人們不會這樣亂扔鋼筆。不過我也不確定,因為鋼筆很讓人傷腦筋,每次你想寫字的時候筆尖都不出水,寫不出東西來。或許情況是這樣的:埃利斯失去耐性,說了句‘混蛋玩意兒’,然後把它扔到房間那頭。”

“我覺得還有很多可能的情形。”薩特思韋特說,“或許他只是把鋼筆放在壁爐台上,它自己掉了下來。”

查爾斯爵士用一支鉛筆做試驗。他讓鉛筆從壁爐台的角上滾落下來,鉛筆掉在地上,離墨漬至少一英尺遠,接著朝中心的爐火滾過去。

“喏,”薩特思韋特說,“這你怎麽解釋?”

“容我想想。”

薩特思韋特坐在床上,目睹一場妙趣橫生的表演。

查爾斯爵士嘗試一邊往壁爐的方向走,一邊讓鉛筆從手中掉落。他還坐在床邊,試著在寫字的時候掉落鉛筆。為了讓鉛筆落到墨漬的位置,必須要用難以置信的姿勢,緊貼墻站著或坐著。

“這不可能。”查爾斯爵士大聲說道。他站在那裏,反復思索著墻壁、墨漬和那個小小的、呆板的爐子。

“嗯,如果他在燒紙……”他若有所思地說,“但人們不會在壁爐裏燒紙……”

他突然倒吸一口氣。

轉眼間,薩特思韋特就看到了查爾斯爵士出色的專業能力。

查爾斯·卡特萊特變成了管家埃利斯。他坐在書桌旁寫字,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不時擡眼東張西望。突然,他好像聽見了響動,薩特思韋特甚至能猜出這響動是什麽,那是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這個人心懷鬼胎,覺得腳步聲別有用心,於是趕忙站起身來,一只手裏抓著正寫的東西,另一只手裏握著鋼筆。他一個箭步沖到房間那頭的壁爐,警醒地支著耳朵聽,滿臉驚慌。他想把紙塞到爐子下面,因為要用到兩只手,於是他匆忙將鋼筆扔到一邊。這場戲裏的“鋼筆”是查爾斯爵士的鉛筆,它準確地落在墨漬的位置。

“妙極了!”薩特思韋特慷慨喝彩。

這場表演十分出色,薩特思韋特都覺得埃利斯確實是這樣行動的,也只可能這樣行動。

“瞧見沒?”查爾斯爵士又變成了自己,語氣中略帶得意,“如果這個家夥聽見警察來了,或者他以為警察來了,就會把自己正在寫的東西藏起來。那麽,他能藏在哪兒呢?不會藏在抽屜裏,也不會在床墊下面,因為警察如果搜查房間,藏在這些地方的東西馬上會被發現。他又沒時間撬起地板。這樣,他就只能藏到爐子後面。”

“接下來,”薩特思韋特說,“我們得查清楚,爐子後面究竟有沒有藏著什麽。”

“沒錯。當然,他或許只是虛驚一場,後來又把東西取了出來。但我們只能盼望走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