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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沒有這麽戲劇化。忠誠的喬治根據他的囑咐在門口等著他。

“他們都在閣樓了嗎?”波洛問。

“是的,先生。”

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句,之後波洛踏著勝者得意洋洋的步伐,走進了不到一個月之前發生過謀殺案的房間。他掃視了一圈屋內,所有人都在: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維克多·阿斯特韋爾、莉莉·瑪格雷夫、秘書和管家帕森斯。管家站在門邊,顯得有些猶豫。

“先生,喬治說我也要來。”帕森斯對波洛說,“我不太確定,先生……”

“是的。”波洛說,“我請求您留下。”

波洛走到了房間的正中央。

“這個案子很有趣。”他語速緩慢,聲音低沉,“說有趣是因為所有人都有可能謀殺魯本·阿斯特韋爾爵士。誰會繼承他的遺產?查爾斯·萊弗森和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那晚最後和他在一起的是誰?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誰那晚跟他激烈地爭吵了?還是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

“您在說什麽?”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叫道,“我不明白,我——”

“但還有別人跟魯本·阿斯特韋爾爵士發生過爭吵。”波洛繼續說道,語調悲傷,“那個人憤怒地離開了。假設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離開時她的丈夫還活著,那時是十一點四十五分,離查爾斯·萊弗森回來還有十分鐘。十分鐘足夠某個人從三樓偷偷溜下來,殺了爵士,再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維克多·阿斯特韋爾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什麽鬼話——”他因為過於憤怒而哽住了。

“阿斯特韋爾先生,您在西非時曾在盛怒之下殺過一個人。”

“我不相信。”莉莉·瑪格雷夫叫了起來。

她往前走了一步,雙手緊握,兩頰漲得通紅。

“我不相信。”女孩又說了一遍,走到了維克多·阿斯特韋爾的身邊。

“這是真的,莉莉。”阿斯特韋爾說,“但這個男人不知道細節,我殺的是一個屠殺了十五個小孩的巫醫。我認為我是在伸張正義。”

莉莉轉向波洛,真誠地說道:“波洛先生,您錯了。一個男人脾氣暴躁,發脾氣時說了各種各樣的話,這並不代表他就是殺人犯。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訴您,阿斯特韋爾先生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波洛看著她,臉上露出好奇的微笑。接著,他握住她的手,溫柔地拍了拍。

“您看,小姐,”他柔聲說道,“您也有自己的直覺。看來您相信阿斯特韋爾先生,對嗎?”

莉莉平靜地說:“阿斯特韋爾先生是個好人。而且他很誠實。他跟姆帕拉金礦的背後交易沒有關系。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而我——我已經同意嫁給他了。”

維克多·阿斯特韋爾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我發誓,波洛先生,”他說,“我沒有殺我的哥哥。”

“我知道你沒有。”波洛說。

他的眼睛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

“聽著,我的朋友們,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在催眠狀態下提到她那晚看到窗簾凸起了一塊。”

所有人都看向了窗戶。

“您的意思是,有一個人躲在那裏?”維克多·阿斯特韋爾驚叫道,“這真是個完美的解釋!”

“啊。”波洛柔聲道,“但不是那個窗簾。”

他轉了一圈,指向了遮住通往樓上臥室樓梯的簾子。

“魯本爵士在謀殺發生的前一晚使用過這裏的臥室。他在床上吃的早餐,把特裏夫西斯先生叫到那裏給他下了指示。我不知道特裏夫西斯先生在臥室落下的東西是什麽,但他落了東西在那兒。當晚,他與魯本爵士和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道晚安的時候記起了這件事,於是跑上樓去取。我認為夫婦倆都沒有注意到他,因為那時他們已經在激烈地爭吵了。當特裏夫西斯先生取完走下來的時候,他們正處於爭吵之中。

“他們說的話非常私密,涉及一些隱私,這使得特裏夫西斯先生處境尷尬。他意識到很顯然他們認為他走了好一會兒了。因為害怕惹得魯本爵士對他發火,他決定待在那裏,遲一些再找機會溜出去。他站在簾子後面,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離開的時候注意到了簾子上映出的特裏夫西斯先生的身影,並留在了她的潛意識裏。

“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離開房間之後,特裏夫西斯試圖偷偷溜出去,但魯本爵士正好轉過頭來,發現了他。本來就心情很差的魯本爵士便破口大罵秘書,指責他企圖盜竊和監視。

“先生們,小姐們,我是學心理學的。在這個案子裏,我一直在找的都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男性或者女性,因為脾氣暴躁的人都有自己的安全閥。他們會狂叫,但不一定會咬人。不,我在找一個好脾氣的人,一個有耐心、能自控的人,一個做了九年弱者、受人支配的人。沒有什麽比忍氣吞聲多年更讓人精神緊繃,也沒有什麽仇恨比經年累月慢慢累積的仇恨更加強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