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更多李長巖的信息

那個假冒的精神病療養院看守人造訪後的一兩天,我寄希望於他真的會回來,並拒絕離開公寓哪怕是一小會兒。在我看來,他沒有任何理由懷疑我們識破了他的偽裝。我想,他可能會回來試圖領走屍體,但波洛卻對我的推測表示了諷刺。

“我的朋友,”他說,“只要你願意,完全可以留下來浪費時間,但我可不打算這麽做。”

“那你告訴我,波洛,”我爭辯道,“他為什麽要冒如此大的風險來見我們?如果他打算過後來取走屍體,那麽我可以理解他一開始為何要來。因為那樣他至少可以除去所有對自己不利的證據。但如果像現在這樣,他似乎得不到一點好處。”

波洛以他最為高盧 (注:古羅馬人把居住在現今西歐的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北部、荷蘭南部、瑞士西部和德國南部萊茵河西岸一帶的凱爾特人統稱為高盧人。在後來的英語中,高盧(Gaul)這個詞也指住在那一帶的居民。) 的方式聳了聳肩。“但你並沒有用四號的視角來看問題,黑斯廷斯,”他說,“你提到了證據,但我們是否掌握了對他不利的證據呢?沒錯,我們是有一具屍體,但我們甚至不能證明他是被謀殺的——吸入氫氰酸不會留下任何殘余痕跡。同時,我們也找不到任何目擊有人闖入這裏的證人,同樣的,也沒有查清任何關於我們已逝的朋友,梅耶林的行動……

“不,黑斯廷斯,四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並且他對此心知肚明。他的造訪或許可以稱為一次偵查。他可能想確定梅耶林真的死了,但我認為,他更有可能是想來看看赫爾克裏·波洛,來跟他真正應該懼怕的對手交談一番。”

波洛的論斷完全屬於典型的自戀,但我決定放他一馬。

“那調查怎麽辦?”我問,“你肯定會把所有事情解釋清楚,讓警方得到一份對四號的完整描述吧。”

“那樣有意義嗎?我們能用什麽來引起法醫陪審團那些英國傳統老頑固的關注?我們對四號的描述有任何價值嗎?不。我們應該任由他們做出‘意外死亡’的判斷。又或者,盡管我不抱什麽希望,我們那位聰明的兇手會洋洋自得地認定他在第一回合成功瞞騙了波洛。”

一如往常,波洛是對的。我們再也沒見到來自療養院的看守人,至於調查,我去提交了自己的證詞,而波洛則壓根沒去,案子到最後也沒能引起公眾關注。

由於先前準備前往南美,波洛在我到達之前就清理完了手頭的事情,因此他沒有任何正在處理中的案子。可是他雖然一天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公寓裏,我卻很難問出些什麽。他一直窩在自己的扶手椅裏,讓我不太敢上前搭話。

謀殺案發生後大約一個禮拜的某個早晨,他問我是否願意陪他出去拜訪一個人。我感到很高興,因為我認為他試圖一個人解決案子的行為是錯誤的,並且我也很希望他能談談這個案子。只是他看起來並不太想交談。就連我問他要去哪裏,他都不回答。

波洛酷愛故弄玄虛,不到最後關頭他永遠都不會分享任何信息。此時此刻,在我們接連坐了一趟公共汽車和兩趟火車,來到倫敦南郊最為荒涼的地帶後,他才總算決定向我做出解釋了。

“黑斯廷斯,我們來這裏是為了拜訪全英國最了解中國黑幫的人。”

“是嗎!他是誰?”

“那人你從未聽說過——他叫約翰·英格勒斯。事實上他是一個智力平庸的退休公務員,家裏收藏了一屋子中國古玩,經常被他當成滔滔不絕的話題主題。盡管如此,向我提供信息的人信誓旦旦地說,這個約翰·英格勒斯手上一定有我想要的情報。”

不一會兒,我們就走上了月桂莊園(英格勒斯先生宅邸的名稱)的台階。由於我並沒有看到這裏種著月桂樹,便推測這個名字來源於郊區一貫令人費解的命名文化。

出來迎接我們的是個表情冷漠的中國仆人,他把我們領到主人面前。英格勒斯先生是個體型方正的人,面色看起來有點發黃,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與其氣質有種詭異的相似。他站起身跟我們打招呼,順手把手上那封打開的信放在了一邊。後來他又跟我們說起了那封信。

“兩位請坐。哈利斯告訴我你們想打聽一些事,而我可能擁有你們需要的信息。”

“是的,先生。我想打聽的是,您是否知道一個叫李長巖的人?”

“古怪……真古怪。你是怎麽知道跑來這裏打聽他的?”

“那麽您確實認識他?”

“我見過他一次。並且知道他的一些事——當然那並不是我應該知道的。不過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英國竟也有人聽說過他。他在自己的領域裏堪稱偉人,你們應該懂的,就是漢人群體,但問題的重點並不在於此。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就是那個幕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