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銜樹枝(第2/12頁)

首先是:

安伯裏奧茲,間諜活動,來英國也是為此嗎?去年在印度,當時有暴動和騷亂。有可能是共產黨的諜報人員。

空行,然後是下一個標題:

弗蘭克·卡特?莫利對他不滿意,最近失去工作。為什麽?

接下來是一個名字,後面只有個問號:

霍華德·賴克斯?

下面是引號裏的一句話:

“但是這太荒謬了啊!”

赫爾克裏·波洛在腦子裏自問自答著。窗外,一只小鳥正銜著一根樹枝來築巢。赫爾克裏·波洛坐在那裏,蛋形腦袋歪向一邊,看上去就好像一只鳥。他在紙的下方又寫了一行字:

巴恩斯先生?

他停了一下,接著又寫:

莫利的辦公室?地毯上的痕跡。可能性。

他對著最後一段話考慮了很久。然後,站起身,叫仆人拿來他的帽子和手杖,出門了。

3

一小時四十五分鐘之後,赫爾克裏·波洛從伊靈大道地鐵站走出來。五分鐘後,他到達了目的地——城堡園路八十八號。這是一幢小小的、一面與鄰居相連的連排屋。看到屋子前院的花園整齊有致,赫爾克裏·波洛贊賞地點點頭。

“漂亮的對稱格局。”他自言自語地說。

巴恩斯先生在家。波洛被領到一個很精致的小客廳。不一會兒,主人就出來見他了。巴恩斯先生個子矮小,兩眼很有神,頭發卻幾乎掉光了。他透過眼鏡上下打量著來訪者,左手撥弄著波洛剛剛交給女傭的名片。他謹慎地幾乎是用假聲輕輕地說:

“哦,哦,波洛先生嗎?我很榮幸。”

“請原諒我這麽貿然來訪。”波洛禮貌地說。

“這樣最好,”巴恩斯先生說,“這個時間很合適,七點差一刻。這個季節裏這個時間不管去誰家找人都是最保險的。”他揮了揮手,“坐吧,波洛先生。我想我們倆一定有不少要談的。夏洛特皇後街五十八號,我猜?”

波洛說:“您猜對了,但您是怎麽想到的呢?”

“親愛的先生,”巴恩斯先生說,“我從內政部退休已經有些時候了,不過我還沒有完全遲鈍。如果有什麽秘密的事兒,最好不要驚動警方,太惹人注意!”

波洛說:“我想再問一個問題,您為什麽會認為這是個秘密的事兒呢?”

“不是嗎?”對方問,“那麽,如果不是——我認為它應該是。”他身子向前傾,用眼鏡輕輕地敲打著椅子的扶手,“在特工情報工作中,您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小蒼蠅,而是最大的蛀蟲。但是如果想找到他們,您必須格外小心,不能驚動那些小蒼蠅。”

“我覺得,巴恩斯先生,您知道的比我多。”赫爾克裏·波洛說。

“我什麽都不知道,”對方說,“只不過做了些簡單的推理而已。”

“您的推論之一是?”

“安伯裏奧茲,”巴恩斯先生馬上說,“您忘了我在候診室裏和他面對面坐了一兩分鐘。他不認識我。我永遠都是個不起眼的人,有時這並不是件壞事。可是我認識他,我還可以猜到他去那裏幹什麽。”

“幹什麽?”

巴恩斯先生兩眼放光:“我們國家的人都很討厭,很保守,明白嗎,保守到骨子裏去了。我們也有很多抱怨,但是並不想砸爛這個民主政府去做新的嘗試。這就使那些可悲的全力要顛覆我們的外國煽動者痛心疾首!在他們看來,問題的關鍵在於,作為一個國家,我們有著相當的金融實力。目前這在歐洲國家中已是絕無僅有了!要打擊英國,真正地打擊它,你必須搞垮它的金融,這是唯一的辦法!那麽有阿利斯泰爾·布倫特這樣的人在掌權,你就不可能搞垮英國金融。”

巴恩斯先生停了停,又接著說:“布倫特是那種私人生活中永遠都不欠賬的人,只在自己的財力範圍內生活——不管他每年進賬兩分錢還是幾百萬都一樣。他就是這類人。在他看來,一個國家也應該是這樣的!沒有昂貴的實驗,沒有狂熱的開支用於烏托邦式的夢想。這就是為什麽,”他又停了一下,“這就是為什麽一些人下決心要趕走他。”

“啊。”波洛說。

巴恩斯先生點點頭。“是的,”他說,“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們當中有些是很好的人,長長的頭發,期待的眼神,一心想著更美好的未來。另一些人呢就不太好,事實上是非常壞。他們留著小胡子,操著外國口音,整天鬼鬼祟祟。還有另一大幫惡棍之類的。這些人都認為:布倫特必須滾蛋!”

他把椅子微微向後靠了靠,然後又向前傾:“他們都想打破舊秩序!那些托利黨分子,保守黨分子,頑固派,還有那些精明多疑的商人,都是這麽想的。也許這些人是對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你必須要清楚用什麽來代替舊秩序——必須是切實可行的東西,而不只是聽上去好聽。呃,我們在這裏也不必深究,反正我們需要的是確鑿的證據,而不是虛無縹緲的理論。把支柱鏟除,房子自然就倒了。布倫特就是一根這樣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