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的確,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從那以後,他就成了一個病人——病人很容易胡思亂想。我猜阿伯內西先生生前最後幾天也是這樣。他有時候會提到仇人,說有人想傷害他——或許吧?他甚至懷疑自己的食物被人動了手腳?”

老蘭斯柯姆看上去非常驚訝——並且被冒犯了。

“我想不起來有這種事,先生。”

恩特威斯爾先生全神貫注地盯著他。

“你是個非常忠誠的仆人,蘭斯柯姆,這我很清楚。而阿伯內西先生有些幻覺——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是……可以說……一些疾病的自然症狀。”

“真的嗎,先生?我只能說,阿伯內西先生從沒有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我也沒聽到過。”

恩特威斯爾先生不動神色地轉入另一個話題。

“在他去世前,他曾邀請一些家人到這裏與他同住,對嗎?他的外甥,外甥女、侄女和她們的丈夫?”

“是的,先生,確有其事。”

“對於他們的來訪,他滿意嗎?還是很失望?”

蘭斯柯姆眯起雙眼,脊背僵直。

“我真的不能說,先生。”

“我想你可以,”恩特威斯爾先生溫柔地鼓勵道,“依你的身份,不應該談論這些事情——你是這個意思。但人有些時候要學會變通。我是你主人的老朋友,非常關心他,你也一樣。因此才把你當作一個普通人來詢問,而不是一名管家。”

蘭斯柯姆沉默了片刻,然後語氣平淡地問:

“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兒,先生?”

恩特威斯爾先生坦誠地回答他。

“我也不清楚,”他說,“希望沒有。我想要確定一下,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事情——不對勁兒?”

“只有在葬禮之後,先生,而且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不過,那天晚上所有人離開後,利奧夫人和蒂莫西夫人的行為舉止也和往常不太一樣。”

“你知道遺囑的內容吧?”

“知道,先生。利奧夫人認為我想知道,所以告訴了我。如果允許我評論的話,在我看來,是一份非常公平的遺囑。”

“沒錯,的確是一份公平的遺囑。財產等分。但我想這應該不是阿伯內西在他兒子去世後原本想要立下的遺囑。現在,你願不願意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

“是的,是的,剛才我已經說過了。”

“喬治先生來過之後,主人非常失望,先生……他本希望,我猜,喬治先生會像莫蒂默先生一樣。而喬治先生,我不得不說,完全沒有達到標準。勞拉小姐的丈夫本就不令人滿意,我想,喬治先生恐怕也遺傳了這一點。”蘭斯柯姆停了停,繼續說道,“看到蘇珊小姐時他非常滿意——是個精神飽滿、英氣十足的年輕女士。依我看,主人實在無法忍受她丈夫。現如今的年輕女士總是做出一些可笑的選擇,先生。”

“另一對夫婦呢?”

“關於他們,我能說的就不多了,是對漂亮、討人喜歡的年輕夫婦。我想有他們的陪伴,主人也很高興——可我不認為——”老人猶豫了。

“不認為什麽,蘭斯柯姆?”

“呃,主人向來看不上舞台、表演之類的事情。有一次他曾對我說:‘我實在不明白,竟然有人會願意以表演為生。簡直是愚蠢至極的生活方式,把人僅存的一點點理性都剝奪了。我不知道這對人的道德有什麽影響,但一定會讓人丟失分寸。’他當然並不是直接指——”

“不是,當然不是,我很理解。他們一一來訪後,阿伯內西先生親自動身了——先去他弟弟那裏,然後去拜訪他妹妹蘭斯科內特夫人。”

“這我就不清楚了,先生。我是說,他跟我提過,他要去拜訪蒂莫西先生,然後去一個叫什麽聖瑪麗的地方。”

“這就沒錯了。你還記不記得,他回來之後有沒有說過什麽?”

蘭斯柯姆回憶著。

“我真的不知道——並沒有直接相關的事。他說他回到家很高興。長途跋涉,住在陌生的房子裏讓他非常疲憊——我記得他就說了這些。”

“沒說別的?沒有提到兩人中的任何一個?”

蘭斯柯姆皺起眉頭。

“主人生前常常——呃,低聲念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好像是在對我說,更像是在喃喃自語——根本沒注意我在他身邊——因為他對我非常了解……”

“了解並且信任你,是的。”

“不過我對他說的那些話印象很模糊——好像是說,他不知道那家夥的錢都到哪兒去了——說的應該是蒂莫西先生,我估計。然後好像還說什麽:‘女人可以愚蠢九十九次,但第一百次絕對精明。’哦,對了,他還說,‘你只能對自己同一輩的人說出你心裏真正所想。他們不會像年輕一代一樣,認為你是在胡思亂想。’緊接著他說——但我實在聽不出當中的聯系——‘給人設圈套可不好,但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不過我猜,他大概是想到了那個園丁——一個摘桃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