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4頁)

爵士夫人瞪著他。

“她在做什麽,波洛先生?就我所能記得的,她什麽都沒做。“

“我是說,她在縫衣服?或者在讀書?她看上去焦慮嗎?她有沒有說什麽?”

“呃,其實——”爵士夫人皺著眉頭,“她——呃——我記得她就在那兒坐著。”

“她在撚手指,”忽然,皮爾斯小姐說,“我記得我注意到了——可憐的,我覺得這說明她有感覺!她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來,就是雙手翻過來翻過去,絞擰在一起。”

“有一次,”皮爾斯小姐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就像她那樣撕了一張一英鎊的鈔票——當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要不要坐上火車去她那兒呢?’我心想。(她是我的一位姑婆,忽然間病倒了。)‘要不要呢?’我一直拿不定主意,這時我一低頭,發現手裏拿的不是電報,而是一張一英鎊的鈔票,而且已經被我撕碎了。一英鎊啊!”

皮爾斯小姐戲劇性地打住了。

爵士夫人不太滿意自己的跟班忽然搶了風頭,於是冷冷地說道:“還有什麽事嗎,波洛先生?”

波洛吃了一驚,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沒有了,沒什麽了。你們說得很明白——非常清楚。”

“我有超群的記憶力。”爵士夫人自得地說道。

“最後,我還有一個小請求,爵士夫人,”波洛說,“請繼續坐在這兒,不要看別的地方,現在麻煩你向我描述一下皮爾斯小姐都穿了什麽吧——如果皮爾斯小姐不反對的話。”

“哦,不,沒問題。”皮爾斯小姐嘁嘁喳喳地說著。

“說真的,波洛先生,我看不出有什麽理由這樣做——”

“請你按我說的做吧,夫人。”

爵士夫人聳了聳肩,勉為其難地說了起來:

“皮爾斯小姐穿著一條棕白相間的棉質裙,配著紅藍灰的蘇丹皮帶。腳穿米色絲襪和棕色亮面系帶鞋。左腿上的絲襪有一個地方抽絲了。她戴了一串紅玉髓的珠鏈,其中夾雜著一顆閃亮的藍色珠子。她還戴了一枚鑲嵌著珍珠的蝴蝶狀胸針。右手的中指上戴著一枚仿造的聖甲蟲戒指,頭戴一頂紅褐相間的雙層寬檐兒氈帽。”

她停頓下來——顯示非凡能力的停頓。然後,她冷冷地問:

“還有別的事嗎?”

波洛誇張地攤開雙手。

“我對你很是欽佩,夫人。你的觀察力的確超群。”

“任何細節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爵士夫人站起身,微微點點頭,離開了房間。皮爾斯小姐跟在她後面,沮喪地盯著自己的左腿。這時,波洛說道:

“請等一等,小姐。”

“有事嗎?”皮爾斯小姐擡起頭,臉上現出一絲不安。

波洛探身向前,有一種透漏機密的口吻問道:

“你看到桌子上面的這束野花了嗎?”

“看到了。”皮爾斯小姐一邊說,一邊瞪著波洛。

“你剛進房間的時候,我打了一兩個噴嚏,你注意到沒?”

“怎麽了?”

“你注意到我聞那些花了嗎?”

“這個——其實——沒有,我不知道。”

“但你記得我打過噴嚏?”

“是的,我記得。”

“啊,好啦,沒什麽了。你瞧,我只是在想這些花會不會引起枯草熱[1]。沒什麽事了!”

“枯草熱?”皮爾斯小姐驚叫道,“我記得我一個遠房親戚就是這麽死了的!她經常說她每天都要用硼酸清洗鼻子……”

波洛好不容易才截住皮爾斯小姐的遠親關於治療鼻子的話頭,並把她給打發走。他關上門,眉頭緊鎖,回到房間。

“其實我根本沒打噴嚏,”他嘟囔著,“唉,根本就沒打。”

[1]枯草熱又稱花粉熱,是一種因吸入外界花粉抗原而引起的春夏季過敏性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