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國人(第3/5頁)

澤羅普洛斯先生身材矮胖,眼睛烏黑,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先生們是從警察局來的?歡迎歡迎。也許你們願意進辦公室聊聊?對,他是賣過吹管和射針——一種南美的古董。“先生們,你們要理解,我這兒什麽東西都賣一點。我是有專門的領域,波斯古玩就是我的專長。杜邦先生——那個大名鼎鼎的杜邦先生,他可以為我作證。他就常來我店裏,看看我進了什麽新東西,給一些我不太有把握的東西估價。真了不起,那個人!太淵博了!那樣的眼力和直覺!我好像跑題了。我有一些收藏,非常值錢的收藏,內行都知道。我也有一些——坦白地說吧,先生們——有不少就是垃圾!外國的垃圾,各種各樣的物件,從南太平洋、印度、日本、婆羅州……各地來的垃圾。沒有關系!這類物品沒有固定的價格,如果有人看上了,我就隨便出個價,對方會還價,最後我往往只拿到一半。即使如此,我得承認,這也賺了不少錢。這類東西大都是從海員那兒低價買來的。”

他喘了口氣,為自己的口才和重要性而開心,志得意滿地繼續說下去:“吹管和射針就放在這兒,有兩年了。它一直放在這個托盤裏,和一串貝殼項鏈、一個紅色的印第安人頭飾放在一起。還有一兩件粗糙的木雕,一些劣等的珠子。沒人注意過它,直到那個美國人進來問我那是什麽。”

“一個美國人?”福尼爾敏銳地問。

“對,對,肯定是個美國人。不是那種典型的美國人——我是說,什麽都不懂,只想帶個紀念品回家的那種。他是那種讓埃及的賣珠子小販發財的人,會買下捷克斯洛伐克造的、樣子最匪夷所思的聖甲蟲。我很快就引他上了鉤,給他講了一些部落的習俗和他們用的毒藥。我向他解釋說這是十分稀有的東西。他問多少錢,我給了個價。我報的是所謂的‘美國價格’,沒有原來那麽高,因為他們經歷了大蕭條。我等他討價還價,可他直接就把錢付了。我真蠢,本來可以再多要一點的。我把吹管和射針包起來,他拿走了。交易完成。但後來我從報上看到了這起可怕的謀殺案,我非常擔憂,就聯系了警察。”

“我們非常感激您,澤羅普洛斯先生。”福尼爾禮貌地說,“你能描述一下吹管和射針嗎?它們現在在倫敦,你知道,不過我們會讓你去辨認一下。”

“吹管有這麽長,”他在桌上比畫了一個距離,“比較粗,和我這支鋼筆差不多,是淺色的。有四根射針,是很長的棘刺做的,尖頭上染了一點點顏色,另一頭纏著紅絲帶。”

“紅色的絲帶?”波洛好奇地問。

“是的,先生,鮮紅色,不過有一點褪色了。”

“這很奇怪,”福尼爾說,“你確定沒有纏著黑黃相間綢帶的?”

“黑黃相間?沒有。”澤羅普洛斯先生搖著頭。

福尼爾看了波洛一眼,後者臉上帶著奇特的微笑,他很難理解。是因為澤羅普洛斯先生撒了謊,還是有其他原因?

福尼爾疑慮重重地說:“也許這吹管和射針跟本案沒什麽關系,只是個巧合。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詳細描繪一下那個美國人。”

澤羅普洛斯先生以東方人的方式攤開手掌。

“就是個美國人而已。鼻音重,不會說法語,嚼著口香糖,戴著玳瑁框的眼鏡。他很高,我覺得年齡不太大。”

“膚色深嗎?”

“我說不準,他戴了帽子。”

“如果再見到他,你能認出來嗎?”

澤羅普洛斯先生看起來很猶豫。

“不好說。有那麽多美國人進進出出,他的相貌也沒什麽特色。”

福尼爾拿出一些照片給他看,結果一無所獲,澤羅普洛斯說他一個也不認識。

“很可能又是一次徒勞的追尋。”走出古董店,福尼爾說。

“有可能,”波洛表示同意,“但我不這麽認為。他店裏價格標簽的形狀是相同的,而且,我覺得他的故事裏有幾處有趣的地方。現在,我的朋友,我們再做一次徒勞的追尋怎麽樣?就當是滿足一下我的興趣。”

“去哪裏?”

“卡普辛斯大道。”

“那是——”

“寰宇航空公司售票處。”

“當然。但是我們已經去那裏問過了,他們的回答沒什麽特別的。”

波洛友善地拍拍他的肩。“啊,但是你看,回答怎樣,取決於問題是什麽。你不知道真正該問什麽問題。”

“而你知道?”

“嗯,我有個小小的想法。”

他不肯再多說了,直到他們抵達卡普辛斯大道。

寰宇航空公司的房間不大。一個深膚色、樣子精幹的男人坐在一張光亮的木桌後面;一個大約十五歲的男孩坐在打字機旁。福尼爾向那個男人出示了證件。這個人叫朱爾斯·佩羅特,他表示會全力配合警方。在波洛的建議下,那個男孩離開了,坐到最遠的角落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