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格裏塞爾達和丹尼斯還沒有回來。我意識到,最自然不過的事情是,和馬普爾小姐一起過去,把他們接回家。她和我都完全被這個謎案吸引了,以至於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別人存在。

我站在門廳裏,琢磨著要不要現在就去叫他們。這時,門鈴響了。

我走到門口,發現郵箱裏有一封信。我猜,這大概就是門鈴響的原因,於是,我將信取了出來。

可是,門鈴又響了。我慌忙將信塞進衣袋裏,打開前門。

來者是梅爾切特上校。

“你好,克萊蒙特。我正好坐車從鎮上回家,想順道來拜訪一下你,再和你喝上一杯。”

“我非常高興,”我說,“到書房裏來吧。”

他脫下皮外套,跟我進了書房。我取來威士忌、蘇打水和兩只杯子。梅爾切特站在壁爐前,雙腿叉開,輕輕撫摸著濃密的胡須。

“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克萊蒙特。最驚人的消息。不過,等一會兒再告訴你吧。你這兒的情況怎麽樣?那些老太太追查到什麽線索了嗎?”

“她們幹得不賴,”我說,“總之,其中一個認為有眉目了。”

“我們的朋友馬普爾小姐吧?”

“我們的朋友馬普爾小姐。”

“她那樣的女人總認為自己無所不知。”梅爾切特上校說。

他津津有味地啜飲著威士忌蘇打。

“也許,我去詢問是不必要的幹預,”我說,“可能有人問過那個賣魚的男孩了。我是說,如果兇手是從前門離開的,男孩可能會看到。”

“斯萊克確實問過他,”梅爾切特說,“但男孩說他沒有碰到任何人。他也不大可能看見。兇手不會剛好引起他的注意。你家門口有許多遮蔽物。他一定會先看看路上是否有人。男孩要去牧師寓所、海多克家、普賴斯·裏德雷太太家。要避開他很容易。”

“是啊,”我說,“我想也是。”

“另一方面,”梅爾切特繼續說,“如果碰巧是阿徹這個無賴幹的,如果小弗雷德·傑克遜看見他在附近,我很懷疑弗雷德會泄密。阿徹可是他的表哥。”

“你真的懷疑阿徹嗎?”

“哦,你知道,老普羅瑟羅狠狠地教訓過阿徹。他們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仁慈不是普羅瑟羅的優點。”

“對,”我說,“他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我想說的是,”梅爾切特說,“待人寬容如待己。當然,法律是法律,罪證不足的情況下也可以假定人家無罪吧,這麽做也沒什麽壞處。但普羅瑟羅就是做不到。”

“他還以此為榮呢。”我說。

沉默了一會兒,我問:

“你答應告訴我的那個‘驚人的消息’是什麽?”

“哦,確實駭人聽聞。你知道普羅瑟羅遇害時沒寫完的那封信嗎?”

“知道。”

“我們請來了一位專家,鑒定‘六點二十分’這幾個字是不是別人加上去的。當然,我們還送去了普羅瑟羅的筆跡樣品。你猜結果是什麽?那封信根本不是普羅瑟羅寫的。”

“你是說那封信是偽造的?”

“偽造的。他們認為,‘六點二十分’出自另一個人之手,但他們也不是非常肯定。信頭是用不同的墨水寫的,但信本身就是偽造品。普羅瑟羅根本沒寫信。”

“他們確定嗎?”

“專家嘛,一向都很肯定的。你知道專家什麽樣!哦!但他們確定無疑。”

“難以置信。”我說。接著,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哎呀,”我說,“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普羅瑟羅太太說過,那根本不像她丈夫的筆跡,但我沒有理會。”

“真的嗎?”

“我認為又是女人說的傻話,認為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那就是紙條是普羅瑟羅寫的。”

我們對視了一眼。

“真奇怪,”我慢吞吞地說,“馬普爾小姐今晚還說,那張便條不對勁兒。”

“這個女人真討厭!就算人是她殺的,她也不可能知道得更多了。”

這時,電話響了。電話鈴聲會讓人產生古怪的心理反應。鈴聲一個勁兒地響,給人一種不祥之感。

我走過去拿起電話。

“這裏是牧師寓所,”我說,“你是誰?”

電話線那頭傳來一個奇怪的、尖細的、歇斯底裏的聲音:

“我想懺悔,”那個聲音說,“上帝啊,我想懺悔。”

“喂,”我說,“喂。聽著,你把我的電話切斷了。剛才那個電話號碼是多少?”

一個軟弱無力的聲音說,不知道,還說抱歉打擾我了。

我放下電話,轉過身面對梅爾切特。

“你曾經說過,如果再有人自首你會發瘋的。”

“怎麽回事?”

“有人想懺悔……電話局把電話掛斷了。”

梅爾切特沖過去,抓起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