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聖彼得的拇指印(第4/5頁)

“我此前的想法是:假如傑弗裏·登曼的血液中也有家族性精神病的基因的話,他難道不會想過要自我解脫嗎?有一段時間他研究過藥物,對各種毒藥及其反應應該有豐富的知識。

“我知道這種想法有些牽強,但我只能想出這一種解釋。老實講,我已經黔驢技窮了。我這麽說,你們這些現代的年輕人準會笑話我,但每當我碰到真正的大麻煩的時候,我總是會在心裏默默禱告,無論當時我正走在街上還是正在市場裏。我總能得到上帝的答復。答復可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看起來與我的問題也毫無關聯,但其實不然。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就把這樣的一句話釘在了床頭的墻上:‘祈禱吧,你會得到上帝的答復的。’在我跟你們提到的那天上午,我走在大街上,一遍遍地祈禱,之後閉上了雙眼,當我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們猜我第一眼看見了什麽?”

另外五個人的臉上帶著不同程度的興趣轉向了馬普爾小姐。這個問題可以隨便猜,但是沒人能猜對答案。

“我看見了,”馬普爾小姐激動地說道,“魚店的櫥窗。裏面只有一樣東西,一條新鮮的黑線鱈魚。”

她帶著一種勝利的神情環顧四周。

“哦,上帝啊!”雷蒙德·韋斯特說道,“上帝給祈禱者的答復,一條新鮮的黑線鱈魚!”

“是的,雷蒙德,”馬普爾小姐嚴肅地說道,“你不要褻瀆神靈。上帝仁慈的手無處不在。我首先看見的是那條魚身上的黑斑,也稱做‘聖彼得的拇指印’。當然,那只是個傳說……聖彼得的拇指印。然而正是這一點使我豁然開朗。我需要信仰,特別是對聖彼得的忠誠的信仰。我把這兩件事聯系了起來,信仰,還有魚。”

亨利爵士有些急促地擤了擤鼻子。喬伊斯則咬緊了嘴唇。

“那麽,那讓我想起了什麽呢?當然是登曼先生臨終時說的話,那個廚師和客廳女傭都提到他斷斷續續說到過魚。我相信,我完全相信,謎底就隱藏在這些支離破碎的只言片語裏。我回到登曼家,決心查個水落石出。”

她稍作停頓。

“你們是否注意到,”老太太繼續說道,“我們在多大程度上需要依據……怎麽說來著……語境,才能正確判斷含義?達特穆爾高原有一個叫格雷韋澤[2]的地方。如果你與當地的農民交談,提到格雷韋澤的話,他可能會以為你在講那些巨石陣,而你講的卻可能是天氣[3];同樣,如果你在談論的是那些巨石陣,一個外人聽到你們談話的只言片語以後會以為你在談天氣。因此,當我們轉述一段對話時,我們一般不會一字不差地復述原話,而是會用我們覺得意思相同的其他措辭來表述。”

“我分別找了廚師和多羅茜談話。我問廚師是否肯定她的主人確實說過‘一堆魚(a heap of fish)’這樣的話。她說她很肯定。

“‘他的原話就是這麽說的嗎?’我問她,‘他說的是籠統的“魚”(fish)字還是說了某種具體的魚的名字?’

“‘對了,’廚師說道,‘他說的是某種魚的名字,可我現在想不起來是什麽詞了。一堆(a heap of)……什麽來著?不是那種常吃的魚。鱸魚(perch)……還是梭子魚(pike)?不,不是P打頭的詞。

“多羅茜也回憶起他的主人曾提到某種魚。‘一種外國品種的魚,’她說道。

“‘一堆(a pile of)……什麽來著?’

“‘他說的是哪個堆字[4]?’我問道。

“‘我想他說的是堆(pile)。不過我也不敢肯定,要一字不差地回想起他說過的話太難了,您說對吧,小姐,特別是這些話還沒什麽意義。我總算想起來了,我百分之百地肯定他說的是“一堆(a pile)”,那種魚的開頭字母是C,但不是鱈(code)或者小龍蝦(crayfish)。’“接下來的部分是我最得意的地方。”馬普爾小姐說道,“因為,雖然我對藥材知之甚少——我覺得那都是些氣味難聞的危險的東西,但我從我祖母那裏得到了一個配制菊蒿茶的老方子,遠勝過各種藥材。

我知道這座房子裏有幾本大部頭的醫藥書,其中的一本裏有篇藥物目錄。我的猜測是傑弗裏服用了某種毒藥,臨死前正努力想把毒藥的名字說出來。

“於是,我從H開頭的詞條查起。沒有找到發音相似的詞;接著我又開始查P開頭的詞條,很快就查到了——你們猜是什麽?”

她環顧四周,賣了個關子。

“匹魯卡品[5]。大家不難想象一個連話都快說不出來的人,要擠出這個詞有多難吧?一個從沒聽說過這個詞的廚師聽到類似的發音後又會誤以為他說的是什麽呢?正因為這樣才會產生‘一堆鯉魚(pile of carp)’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