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旋花

法式落地窗外的草坪上,馬普爾小姐彎著腰清理為害花園的旋花。她只獲得了小小的勝利,因為地下總還有殘存的旋花根系。不過那叢飛燕草至少暫時是得救了。

科克爾太太出現在客廳窗前。

“打擾了,夫人,肯尼迪醫生來訪。他急於知道裏德夫婦何時回來。我告訴他我判斷不出確切的時間,但你可能知道。我可以請他從屋裏出來,到這兒來嗎?”

“哦,哦。可以。勞駕了,科克爾太太。”

很快,科克爾太太便帶著肯尼迪醫生再次出現。

帶著相當緊張的情緒,馬普爾小姐做了自我介紹。

“⋯⋯所以我和親愛的格溫達安排好了,她不在家的時候,我就過來除除草。你明白,我覺得我那對年輕的朋友雇的兼職花匠福斯特是在糊弄他們。一個星期來兩次,茶沒少喝,話沒少說,可是⋯⋯以我所見,沒幹多少活兒。”

“是啊,”肯尼迪醫生心不在焉地說,“沒錯,這些人全都是一個樣⋯⋯都一樣。”

馬普爾小姐打量著他。他不年輕了,比她聽了裏德夫婦的描述後所想象的更老。這是未老先衰,她猜想。他的神色也顯得既焦慮又愁悶。他站在那裏,手指摩挲著淩厲的下頜線。

“他們出門了,”他說,“你知道要去多久嗎?”

“哦,不會很久。他們是去了英國北部探望朋友。依我看,年輕人就是這麽不老實,總是東奔西跑的。”

“是的,”肯尼迪醫生說,“是的⋯⋯正是如此。”

他頓了頓,然後遲疑地說:“小賈爾斯·裏德給我寫了信,問我要一些文件⋯⋯呃⋯⋯信件,如果我還找得到的話。”

他猶豫了一下,馬普爾小姐平靜地說:

“是你妹妹的信?”

一道敏銳的目光飛快地向她射去。

“這麽說,他們很信任你,是嗎?你們是親戚?”

“只是朋友,”馬普爾小姐說,“我已盡力規勸他們了。可是人們很少聽勸⋯⋯真遺憾,也許吧,可是有⋯⋯”

“你是怎麽勸他們的?”他好奇地問。

“讓沉睡的謀殺案繼續沉睡。”馬普爾小姐堅定地說。

肯尼迪醫生在硬邦邦的粗木凳子上重重地坐下。

“這主意不壞。”他說,“我很喜歡格溫妮。她從前就是個好孩子。我可以肯定她現在長大成了一個好女人。我怕她會惹來麻煩。”

“要說麻煩可也分好多種。”馬普爾小姐說。

“呃?是的⋯⋯是的⋯⋯一點兒沒錯。”

他嘆了口氣,然後說道:

“賈爾斯·裏德寫信問我,能否把我妹妹離開之後寫來的信給他——而且還要一份能認定是出自她手筆的字跡樣本。”他銳利的目光射向她,“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吧?”

馬普爾小姐點點頭:“明白。”

“他們又回到了原先的那個想法,認為凱爾文·哈利迪說自己掐死了妻子,是千真萬確。他們認為我妹妹海倫出走以後寫來的信根本就不是她親筆寫的——是偽造的。他們認為她根本就沒有活著離開那幢房子。”

馬普爾小姐柔聲說:“現如今,你對自己的看法已經不是非常肯定了?”

“那時候我是很肯定的。”肯尼迪仍然盯著前方,“這事看起來一清二楚,純粹是凱爾文的幻覺。沒有什麽屍體,一個手提箱和一些衣物被拿走了——我還能怎麽想呢?”

“而你妹妹已經⋯⋯在那陣子⋯⋯相當⋯⋯嗯哼⋯⋯”馬普爾小姐饒有深意地咳了一聲,“對某位紳士感興趣?”

肯尼迪看看她,目光裏是深深的痛楚。

“我愛我的妹妹,”他說,“可我必須承認,她身邊總有男人。是有這種女人——她們沒法自控。”

“那時候你似乎很清楚,”馬普爾小姐說,“可是現在似乎又不那麽清楚了。這是為什麽?”

“因為,”肯尼迪直白地說,“要是海倫好好地活著,卻這麽多年都不跟我聯系,對我來說這簡直不可思議。同樣,要是海倫死了,卻沒人告訴我,也相當奇怪。哦⋯⋯”

他站起身來,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包。

“我已經盡力找了,可我接到的第一封信肯定是給毀掉了,怎麽也找不到。不過第二封信我留著呢——地址留的是留局自取的那封。另外,用來作比對的話,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點兒海倫的筆跡,是一張列著球莖等植物的單子,預備要種下的,是她下的訂單的副本。依我說,訂單上的筆跡和信上的看起來很相似,不過我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把這些留在這裏,等賈爾斯和格溫達回來就能看到了。大概沒必要轉寄吧?”

“沒必要,我相信他們明天應該就會回來了⋯⋯或者後天。”

醫生點點頭。他站著不動,看著草坪,目光依舊空茫。突然,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