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第2/7頁)

話說回來,那裏是候車室,任何人走進去都不足為怪,也可以視為巧合,但是從門前走過時,龍雄終究心情紛亂。他佯裝停下腳步,點了根香煙,手指顫抖不已,這表示他非常緊張。

他站了約兩分鐘,終於按捺不住,慢慢地朝門口走去。他幾乎緊貼上去,透過玻璃門往裏面窺探。

一個身穿藍色軍服的外國人和幾個同伴時而站著,時而坐在沙發上。這與龍雄當初和部長來此看到的光景幾乎沒什麽不同。驀然,他暗自吃驚。

龍雄看到律師特征明顯的身影,而站在律師對面的男子,只能看到側臉,但他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沒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卻早已認出對方頭上的那頂帽子。原來,對方就是他在紅月酒吧巧遇的那個貝雷帽男子。

律師駝著身子,正在聽貝雷帽男子說話。

他們始終站著交談。龍雄的視線緊盯著他們不放。他突然想起那晚的黑衣女子,不也是用這樣的姿勢,隔著玻璃門窺探候車室裏的情況嗎?

(當時,那女子大概也是這樣打量著候車室吧?)

龍雄從經驗中得知,人的某些想法,往往出於偶然的觸發。他心中閃過一種直覺。

(部長那時候已經被監視了。)

這樣的推測應該沒錯。他不知真正的原因,但腦海中依稀浮現上崎繪津子與紅月酒吧老板娘的身影。

談話大概已經結束,律師吃力地在沙發上坐下來。貝雷帽男子徑自朝這邊走來。龍雄趕緊閃開,但想到突然快走,可能引來關注,便慢慢地朝站台走去,但這個舉動失敗了。

背後傳來疾步的腳步聲。

“你好。”

招呼聲就在龍雄的身後。

龍雄心想,既然行跡敗露,只好回頭望去,只見貝雷帽男子的嚴厲面孔上掛著微笑,依舊是那夜在紅月酒吧的笑臉。

“啊,你好。”龍雄不得已招呼道。

“對不起,因為我認得你身上的這套西裝,便主動來打招呼了。”

噢,是嗎?龍雄苦笑了。他老是穿同一件西裝,難怪被認出來。

“最近很少看到您,我幾乎每天晚上報到呢。”貝雷帽男子試探著說,指的是到紅月酒吧。

“你常去,那很好啊。”龍雄笑著說,“像我這種低薪的上班族,可沒辦法天天去,消費太貴了。”

“是太貴了。”他附和道,“不過,正因為常去,小姐們終於願意對我目送秋波了。哈哈哈,還是要砸本錢。”

他一笑,便露出被香煙熏黃的牙齒。龍雄始終提防著,但對方似乎沒有別的用意。

“您不想偶爾玩玩賭馬嗎?”

這話問得很唐突,龍雄馬上想起了貝雷帽男子在紅月酒吧與酒保聊談賭馬的事情。

“不,我對這方面完全沒興趣。”

“那太遺憾了。”貝雷帽男子露出遺憾的神情,凝視著龍雄說,“我正要去府中賽馬場呢。”

他從口袋裏窸窸窣窣地掏出皺巴巴的賽馬表,然後在手上晃了晃說:“今天下午的賽事可真有趣。怎麽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去看看?”

“不,我實在沒興趣。”

“絕對會有您感興趣的事,您幹脆跟我去看看嘛!”貝雷帽男子執拗地說,而且故意把重點放在“有您感興趣的事”這個措辭上。

“其實,我還有其他事情待辦。”龍雄覺得不耐煩,便這樣拒絕道。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太可惜了。”

他終於放棄了,向龍雄揮揮手,道聲再見後,便疾步朝二號站台的樓梯走去了。

從他的身後看去,他身上的西裝是廉價貨,而且皺巴巴的。盡管如此,卻似乎很有錢的樣子。他到底是什麽來歷?他與瀨沼律師相識,這讓龍雄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某種關聯。

龍雄在名店街的咖啡廳落座以後,一口氣喝掉一杯橙汁,喉嚨實在太渴了。他一邊茫然地聽著唱片,一邊抽著煙,腦海中閃現過千思萬念。

專務臨去時落寞的身影,至今仍在龍雄眼前揮之不去。這讓他想起關野部長自殺前打電話告訴家人“短期沒辦法回家”的那句話。現在,他仿佛看見關野部長在奧湯河原陰暗的山林裏徘徊的身影。

龍雄心想,此刻徘徊不已的不正是自己嗎?直到現在,他掌握了多少線索?目前,僅模糊猜測騙走三千萬支票的騙徒已經把部分資金轉入右翼團體的戶頭裏,他也沒有掌握到真憑實據。既然沒有確切的證據,被別人取笑自己胡思亂想也是無可奈何。

雖說山杉喜太郎、舟坂英明、上崎繪津子及紅月酒吧的老板娘,這些他覺得涉嫌的人都已經浮出台面,但仔細想來,也可以說它是憑空想象的。因為,他尚未掌握到任何證據,連關鍵人物堀口這個騙子的行蹤也完全不知道。

龍雄又想,這麽說來,他豈不是在追逐一個幻影嗎?不,不是這樣,他已掌握到一個具體的事證。他走出紅月酒吧不久,旋即莫名地被幾個年輕人圍毆,這證明敵人並非空穴來風。目前,盡管搜證困難,但總不至於完全絕望,至少方向是正確的,而且對方已經露出些許跡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