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景深處的少年

劉念夕

10:44 約翰尼斯高級診所

"What's the result, doctor?"

"Do you have any other symptoms?"

"I felt a mild migraine yesterday afternoon."

"I think, you'd better have your electroencehalogram (EEG) examined."

"Thank you."

14:35 新黎醫學院

“還是沒有好轉嗎?”

“是的。”

“您是不是心理壓力太大了?或許您該出去旅行。”

“不,我沒有壓力。只是你知道它困擾我很久了。”

“很抱歉,我想醫學並不能解決您的困擾。”

“難道醫生你也建議我去看心理科?”

“不,我想您或許可以找她試試。”

“照片上看上去很年輕。她是高級主任?專家?”

“不,她是個偵探。”

16:00 桂源鋪

“你好,我是韓拾。”

“你好,我是應小雀。”

有趣的委托人

這是個很有趣的委托人——應小雀在心中總結,嘴角不自覺上揚。

是的,就是她面前這個“引人注目”的男人,從他踏入鋪子伊始她就斷定他絕不會只是單純來喝酒的顧客。

沒有人像他這樣穿衣服,年紀猜不出來,行頭自下而上——亮藍及膝塑膠長靴,卡其色豎紋中褲,紫V領鏤空毛衣,肩上趴著一只只做得逼真的羽毛制黑蝴蝶,頭戴圓禮帽,寬檐邊上是一枝折剪斜插的灰紅玫瑰。頭發稀疏,像只水母,面色蒼白,頰骨凹陷,嘴唇細薄,鼻梁雀斑清晰,下巴上是可以數出根數的胡子,眼睛狹窄,睫毛露出病態的微黃。

他的這身打扮很容易使人產生錯覺:日本原宿街頭抓拍的潮人、《時尚先生》《花花公子》雜志封面、英國某個高級成品時裝發布會現場撞見的模特。

但將背景還原到中國,在隱於深巷的小酒館桂源鋪,這樣的人出現,坐在客座只是點了杯溫燙竹酒,這就只能是毫無疑問的可疑了。

於是女老板主動盤問。他不急不慢,掏出張名片——“新黎醫學院主治醫師 林煥珍”。

“林姨?你怎麽會有她名片?”女老板疑惑。

“她向我推薦了你。”對方卻是極認真的表情。

應小雀頓時傻眼。林姨是她家庭成員之一,平時她要顧酒館生意,尾生要讀書,一日三餐便都由林姨做——本來從小學時父母和姐姐接連失去音信後,她的“家”就一直是她一個人。十六歲那年她去雲邊參加朋友婚禮,意外得了個“弟弟”尾生,去年又因為另一起奇異事件結識了林姨,她終於有了現在像模像樣的家庭規模。

“好吧,這位韓先生,既然林姨讓你來找我,想必你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韓拾又是很認真地一字一板:“應小姐,我希望你能幫我調查一樁命案。”

“命案?!”她心頭一緊。

“嗯。我已經不相信警方或者醫學能幫我解開謎團了,現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這關乎我的性命,希望你能幫我。”

深受重托的感覺讓“業余女偵探”惶恐不安:“韓先生,你還是跟我說說命案情況吧。”

就要收攤的時候,一個奇裝異服的男人讓她調查命案,而林姨明知道她這月立下了“半年不碰命案”的誓言,還推薦他前來求助——今天還真是有點邪門。

只見韓拾緩緩地吐了口氣:“我懷疑我的鉛筆被謀殺了。”

……“鉛筆”是誰?他女人的昵稱?孩子乳名?還是指他養的某種寵物?

一瞬間,應小雀如此反應。

但她的委托人很快補充:“不,就是寫字畫畫的木質鉛筆。請相信我,它被謀殺了。”

……你讓我相信,你的一支鉛筆被謀殺了?!

腦子在此刻不夠用了,想笑卻又不知道哪好笑。“你能詳細點說明嗎?”

或許是她的表情不夠沉著,韓拾慍怒,拍案而起。

“算了,還說什麽名偵探,看來也不過如此,我告辭了!”

“且慢!”女子眯眼,雖然這人脾氣不小,但確實激發了她的好奇心,“我是說,你應該講講命案經過。比如你的鉛筆是什麽樣的,是什麽時候以何種方式死亡的,你又是如何判定它死於謀殺。”

幸虧四周再無客人,不然見到這架勢,真會以為是兩個精神病人在交流吧。

韓拾坐下又站起,他的亮藍及膝塑膠長靴隨之發出怪異的嘎吱聲,“我曾經把事情經過講給兩個警察、五個醫生聽,但沒一個信我。所以,現在我希望你可以實地走一板,去我家,也就是它的命案現場。到時候我說的你就會信了。”

應小雀眼睛圓睜:“讓我去你家?”

去一個素不相識、奇裝異服、打扮得像吸血鬼公爵的人的住所,去調查一支鉛筆的死亡?上帝,究竟是誰的哪根筋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