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案(第5/10頁)

“我想你就是亨利·貝克先生吧。”福爾摩斯一面說著一面從扶手椅上站起來,並很快擺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神情來歡迎客人。“貝克先生,請坐在靠近壁爐的椅子上,今晚冷得出奇,看得出,你夏天的血液循環要比冬天強。哦,華生,你來得正好。貝克先生,這是你的帽子嗎?”

“沒錯,先生,這帽子確實是我的。”

貝克先生身材魁梧,肩寬背厚,碩大的頭顱上有一張寬闊、聰明的臉,和一大把越往下越尖的略發灰白的棕色絡腮胡須。他的鼻子和臉頰有些紅潤,手伸出來時微微發抖,這一系列外觀使人想起了福爾摩斯對於此人特征的推斷。他那已經退色的黑色禮服前面的紐扣全都扣上了,衣領也豎了起來;從大衣的袖子下面,露出了他那細長的手腕,手腕上沒有袖口或是襯衣的痕跡。他說話時措辭謹慎,還有些斷斷續續,總的來說,他在別人眼中是一個時運不濟的文人學者的形象。

“我們已經把這些東西保存好幾天了,”福爾摩斯說,“因為我們一直期待從你的尋物啟事上得到你的地址。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在報紙上刊登出來呢?”

我們的這位客人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說道:“我現在囊中羞澀,已經不像過去那麽有錢了。我相信襲擊我的那群渾蛋早已把我的帽子和鵝搶走了。因此,找回這些東西根本無望,我也不想再為此而花錢了!”

“你說得很有道理。順便說一句,至於你的那只鵝,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因為已經把它吃掉了。”

“你們把它吃掉了!”我們的客人異常激動,差點兒站了起來。

“是的,假如我們不這樣做的話,那只鵝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能入口的垃圾了。不過,我認為餐櫃上那只鵝的分量跟你丟失的那只差不多,而且非常鮮嫩,這會同樣令你滿意的。”

“哦,是的,那當然。”貝克先生長出了一口氣。

“當然,我們還為你保留著你原來那只鵝的羽毛、腿、嗉囊等。所以說,如果你打算……”

客人聽到這裏突然大笑起來。“這些東西如果作為我那次歷險的紀念品或許有點兒用,”他說,“除此之外,我實在看不出我那只鵝的零碎遺物對我來說有什麽用處。不,先生,假如你同意的話,我想我現在關心的只是我所看到的餐櫃上那只美妙無比的鵝。”

歇洛克·福爾摩斯飛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略微聳了一下肩膀。

“這就是你的那頂帽子,這是你的鵝。”他說,“順便問一下,你能否告訴我們你的那只鵝是從什麽地方買來的?我對飼養家禽很感興趣,可我很少見到比你的那只長得還好的鵝。”

“當然可以,先生。”他站了起來,把剛剛失而復得的財產夾在腋下說道:“我們當中的一些人時常出入距離博物館不遠的阿爾法酒店,因為我們整個白天都待在博物館裏。你明白嗎?就在今年,我們可敬的店主溫迪蓋特創辦了鵝俱樂部,我們每星期都要向俱樂部交幾便士的費用,所以我們在今年的聖誕節都收到了俱樂部贈送的一只鵝。我一直是按時付錢的。至於後來發生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先生,戴一頂蘇格蘭氈帽既不符合我這個年齡,也不符合我的身份,而你使我受益頗多,所以我要向你表示謝意。”他帶著一種既滑稽又自負的神態向我和福爾摩斯嚴肅地深鞠一躬,然後就邁開大步走出了房間。

“亨利·貝克先生的問題到此告一段落。”福爾摩斯一面說著,一面關上了房門。“很顯然,他對此事一無所知。你餓了沒有?華生?”

“我不太餓。”

“既然這樣,我建議將我們的晚餐改為夜宵,我們應當順藤摸瓜,趁熱打鐵!”

“是個好主意。”

這天夜裏寒風凜冽,因此我們都穿上了長大衣,還戴上了圍巾。屋子外面,星光燦爛,在萬裏無雲的夜空裏閃爍著點點寒光,過往行人呼出的呵氣瞬間凝結成寒霧,就好像一支支手槍在射擊一樣。我們腳下發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音。我們邁著大步走過了醫師區、威姆波爾街和哈利街,然後穿過威格摩街來到牛津街,在一刻鐘的時間裏,我們來到了博物館區的阿爾法酒店。這是一家規模很小的酒店,位於通往霍爾伯恩的一條街道的拐彎處。福爾摩斯推開店門走了進去,從滿面紅光、系著白色圍裙的老板那兒要了兩杯啤酒。

“假如你的啤酒能像你的鵝一樣出眾,那麽這將是最高档次的啤酒了。”他說道。

“我的鵝?”這個人似乎很是吃驚。

“沒錯,就在半個小時之前,我剛與你們俱樂部的會員亨利·貝克先生談過這件事。”

“哦,我知道怎麽回事了。可是您知道嗎,先生?那些鵝其實並不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