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譯員(第7/8頁)

“窗子都沒有亮光,”警長說道,“宅子裏似乎沒有人。”

“我們的鳥兒都已飛出,鳥巢當然空空如也。”歇洛克·福爾摩斯說道。

“你何以如此說呢?”

“一輛載著行李的四輪馬車剛剛離開這裏不到一個小時。”

警長笑笑說道:“在門燈下我也看到了車轍,可是又從哪看出行李呢?”

“也許你只看到同一車子向相反方向離開的車轍。可你沒發現向外駛去的車轍要深得多——所以我肯定,那車上有相當沉重的載重。”

“你確實看得比我仔細,”警長無奈地聳聳雙肩,說道,“破門而入確實很難,但我們還是可以試試,要是沒有人答應我們的叫門。”

警長馬上大力捶打門環,拼命按著鈴,可一點效果都沒有。歇洛克·福爾摩斯離開一會兒,很快又回來了。

“我把一扇窗戶打開了。”歇洛克·福爾摩斯說道。

“幸好你贊成的是破門而入,卻並不反對這麽做,福爾摩斯先生。”警長看著我的朋友如此機靈地拉開窗閂,說道。

“好啊,在如此情況下,我們確實可以不邀自入了。”

於是我們從打開的窗戶跳進了一間大屋子,這應該就是上次梅拉斯先生來到的地方。警長點上了提燈,借著燈光我們看到了梅拉斯和我們提到的兩個門、窗簾、燈以及一副日本鎧甲。桌上擺著兩個玻璃杯,一個空白蘭地酒瓶和一些殘羹冷炙。

“聽,什麽聲音?”歇洛克·福爾摩斯突然大聲問道。

我們原地不動靜靜傾聽。在我們頭頂的地方一陣陣輕微的呻吟聲傳了過來。歇洛克·福爾摩斯迅速沖到了門口,跑進了前廳。淒涼的聲音就是從樓上發出來的。他跑到了樓上,緊跟其後的就是警長和我,盡管邁克羅夫特塊頭很大,但也趕了上來。

在二樓有三個門對著我們。細聽能知道那不幸的聲音就來自中間那道門,有時像囈語般低,有時卻是高聲哀號。門鎖著,但鑰匙卻在外面留著。歇洛克馬上打開了門沖進去,可隨即又捂著鼻子,退了回來。

“裏面還在燒炭,”歇洛克·福爾摩斯喊道,“再等一下,毒氣很快會散的。”

我們朝著裏面張望,就看到房間正中的一個小銅鼎閃爍著藍色的火焰,地板上也被投射出一圈青色的光芒,不遠處的暗影中我們能看到兩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墻邊蜷著,一打開門,一股恐怖的毒氣就冒出來,我們馬上就無法呼吸,咳嗽不止。歇洛克·福爾摩斯跑到樓頂猛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回頭沖進屋子,把窗戶打開,又提起銅鼎扔進了花園裏。

“等一會兒吧,我們一會兒就能進去了,”歇洛克·福爾摩斯又迅速跑出來,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說道,“哪兒有蠟燭?我想火柴在這樣的空氣裏不一定能燃著。邁克羅夫特,你就拿著燈站在門口,我們馬上去把裏面的人弄出來!”

緊接著我們就奔到屋裏的那兩個人身邊,連拉帶拽地把他們拖到前廳。他們都沒有了知覺,嘴唇青黑,面部腫脹得厲害,雙眼凸出,幾乎看不出他們的容貌,要不是顯眼的黑胡子和肥胖的身材,我們真的很難把那位希臘譯員辨認出來,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才在第歐根尼俱樂部和他分開。他的手腳都被人綁得牢牢實實,一只眼睛也像被人打過。另外那個人如他一般手足被綁,身材很高,但卻枯槁得沒有人形,臉上被一些奇形怪狀的橡皮膏貼滿。我們放下他時,他連呻吟都已經停止,我已經看出,我們的救援對他來說顯然太遲了。倒是梅拉斯先生的跡象還算不錯,我們對他用了阿摩尼亞和白蘭地,一小時不到,我欣慰地看到他把眼睛睜開了,我知道,他終於走出了死亡的深淵。

梅拉斯也只能把過程向我們簡單描述一下,這肯定了我們的推斷。那個到他家去的人,進屋後,就把衣袖中的一支護身棒抽了出來,並以馬上處死相威脅,結果梅拉斯再一次被人綁走了。不過,這位通曉幾國語言的可憐人對那個暴徒的恐嚇幾乎是無法抗拒的,因為一看到他,那位譯員就被嚇得面如土色,雙手亂抖,說不出一句話來。很快他就被綁架到貝克納姆,充當第二次會談的譯員,這次會談的戲劇性一點也不比第一次差,那兩個英國人依舊用立即處死威脅那個被他們囚禁的人。後來看到他一再地威武不屈,他們最後也只能把他重新推回去再次囚禁起來。接著他們的怒氣轉移到了梅拉斯身上,他們斥責他登在報紙上的告示把他們出賣了,最後用棒子打昏了他,梅拉斯此後就毫無知覺,直到我們來到把他救起為止。

這就是整個希臘譯員奇案的過程,到現在還是個未解之謎。後來我們只從那個答復我們告示的紳士那裏得知,故事裏的年輕女子出身於希臘的富家,前來英國訪友。她在英國遇到了一個叫哈羅德·拉蒂默的青年,並被這個人掌控,最後說服她一起逃走。她的朋友得知此事後,趕忙通知了她身在雅典的哥哥,以便確定和這事無關。可是等到她哥哥來英國後,卻同樣被拉蒂默和他的同夥威爾遜·肯普控制住了。肯普同樣聲名狼藉。在他們發現他不通英語,舉目無親後,就囚禁了他,以毒打和饑餓逼迫他簽字,以獲得他和他妹妹的全部財產。他們把他關在宅子裏,姑娘卻毫不知情,為了讓姑娘哪怕見到哥哥也無法認出來,就在他的臉上貼上亂七八糟的橡皮膏。可因為女性的敏感,在譯員來訪之時,她闖進來見到哥哥,而且一眼就把偽裝看穿了。但這位可憐的姑娘自己也沒有自由,因為宅院雖大,除了馬車夫夫婦外就再無別人了。但馬車夫夫婦也是那兩個陰謀家的同夥。見自己的秘密已經被拆穿,囚徒又剛烈不屈,兩個惡棍只好帶著姑娘從那所宅院逃走了。這所一切齊全的宅院也僅僅是他們用錢租下來的。當然,他們最先要報復的就是那個膽敢反抗他們的人和那個把他們出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