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公學(第6/13頁)

他的雙眼神采飛揚,雙頰由於過度興奮而變得紅潤,就好像一位巧匠看到他精心打造的傑作就要完成一樣。這是一個靈敏而又機警的福爾摩斯,和貝克街的那個內向、多慮、臉色蒼白的福爾摩斯截然不同。我一看到他那靈活的身體、摩拳擦掌的樣子,就預感到迎接我們的肯定是相當勞累的一天。

不過,這一天的開端卻極其令人失望。我們懷揣著希望大步走過富含泥炭的黃褐色荒野,中間經過數不清的羊腸小道,終於到達一片開闊的綠色沼澤地,這正是將我們與霍爾得芮斯府隔開的那片濕地。當然,如果那孩子回家了,他一定會經過這裏,而且也不可能從這兒經過卻不留任何痕跡。可是,不論是孩子的還是那個德國人的腳印,全都看不到。我的朋友沉著臉在沼澤邊緣踱來踱去,焦慮地觀察著濕地上的每塊汙泥有沒有痕跡。到處都是羊群的蹄印,在一二英裏以外的一塊平地有牛的蹄印。此外就沒有什麽別的痕跡了。

“前面還有一塊濕地,”福爾摩斯神情憂郁地望著起伏不平的廣闊原野說道,“咱們過去看一下。看,快看!這是什麽?”

我們來到一條狹窄的黑色的小道。在這條小道的中央,在濕潤的泥土上,印著清晰可辨的自行車的軌跡。

“啊!我們找到它了。”我叫道。

可是,福爾摩斯卻搖了搖頭,並沒有顯示出喜悅之情,反而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像是期望著什麽似的。

他說道:“這固然是一輛自行車,但絕對不是失蹤的那輛自行車。我所熟悉的車胎軌跡有四十二種。你能看出來,這是鄧祿普牌的車胎,外胎是經過加厚的。而德語教師黑底格的車胎卻是帕默牌的,上面有條形花紋。數學教師愛維林對此了解得非常清楚。所以說,這並不是黑底格的自行車經過時所留下的痕跡。”

“那麽,這會不會是那個孩子的呢?”

“也許吧,只要我們能證明他有自行車。可我們根本無法證明這一點。你來看,自行車的軌跡表明,騎車人是從學校方向過來的。”

“有沒有可能是向學校去的?”

“不,不,我親愛的華生。承重的後輪壓出的軌跡自然要深一些。這兒有幾處後輪軌跡與前輪軌跡的交叉,前輪軌跡較淺因而被埋住了。毫無疑問,這是從學校方向過來的。這與我們的偵查也許有關,也許無關,不過在我們離開這裏之前,還是回過頭去看一下吧。”

我們又重新返回去,步行幾百碼,來到一片沼澤地,自行車的軌跡在這裏消失了。我們沿著小路繼續前進,來到了一個泉水叮咚作響的地方。這裏又出現了自行車的軌跡,不過幾乎被牛蹄印抹掉。再往前走就沒有什麽痕跡了,那條小道一直通往“蕭崗”,也就是學校後面的那片樹林。由此看來,自行車一定是從樹林裏出來的。福爾摩斯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用手拄著下巴。我抽了兩根煙,其間他一動不動。

“情況有可能是這樣的,”最後他說道,“一個狡猾的家夥,會把自行車外胎換掉,留下的痕跡令人難以辨認。我倒是很願意和能想出這種辦法的罪犯打交道。這個問題我們暫且不管,還是要留意那片濕地,那裏還有不少地方我們尚未查看。”

在濕地的邊緣,我們繼續有條不紊地查看,很快就有了良好的戰果。在濕地的低窪處,有一條泥濘不堪的小道,福爾摩斯接近這條小道的時候,高興得叫出聲來。在小道的正中央,好像是一捆電線摩擦地面一樣,留下了痕跡。這恰是帕默牌輪胎的痕跡。

“這肯定是黑底格先生!”福爾摩斯愉快地喊道,“華生,我的推理是非常正確的。”

“我得向你道喜。”

“不過,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勞您大駕,千萬不要在小道上行走。我們現在跟著軌跡往前走。我想不會太遠。”

於是,我們繼續前行,發現這片荒原上穿插著許許多多的小塊濕地。自行車軌跡時隱時現,依稀可辨。

“毫無疑問,騎車人一定是在加速前進。”福爾摩斯說道,“你看這裏的痕跡,前後輪胎一樣清晰、一樣深。這只能說明騎車人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車把上,像是比賽的時候向終點沖刺。啊!他摔倒了。”

在車轍上,出現了寬寬的、形狀很不規則的斑點,延續了好幾碼。接著是幾個腳印,然後輪胎的軌跡再次出現了。

“車子向一側滑倒了。”我提醒他說。

福爾摩斯把一束被壓壞的金雀花拿給我看。令我驚訝的是,朵朵黃花上面濺滿了紫紅色的汙點。小道上的石南草也同樣沾滿了早已凝固的血斑。

福爾摩斯說道:“糟了!糟了!華生,站到一邊去!千萬不要增加多余的腳印!我在這兒得到了什麽事實呢?他先是受傷跌倒,然後站起身來,又上了車繼續騎。可是,這裏並沒有另外一輛自行車的痕跡。牛羊的蹄印在旁邊的小道上。他不會是被公牛頂倒的吧?不,絕不可能!這裏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足跡。華生,我們還得往前走。我們緊跟著血跡和車轍,這個人一定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