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諾贊·斯茂的奇異故事(第2/10頁)

“然而,我的軍旅生活注定不能長久。就在我剛剛學會鵝步操,學會如何使用步槍的時候,有一次到恒河裏遊泳,水中的一條鱷魚就像做外科手術一般幹凈利落地把我整個小腿都咬了下來。幸好當時連隊的遊泳健將——班長約翰·侯德也在河裏。由於過度驚嚇和失血,我一下子昏厥過去,如果不是侯德抓著我向岸邊遊去的話,我恐怕就會葬身河底了。我在醫院裏休養了五個月,才裝上木腿一瘸一拐地出了院。由於殘廢,我被取消了軍籍,我也就更難找到工作的機會了。

“各位可以想象一下,當時我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成了沒用的瘸子,運氣該有多壞。可是,我窘困了不長時間便時來運轉,當時恰好有一個剛剛來到印度經營靛青園的、名叫阿勃懷特的園主正在尋找一個人來監督靛青園裏苦力們的工作。巧得很,這個園主是我原來所在部隊團長的好朋友。由於我成了殘廢,團長經常照顧我,簡而言之,團長極力向他推薦我。這項工作主要是騎在馬上完成的,我的雙膝還夾得住馬腹,盡管殘疾,騎馬還沒什麽問題。我的工作就是在莊園裏來回巡行,監督工人並把工人們勤奮或是懶惰的情況隨時向園主報告。我得到的報酬很不錯,居住條件也很好,因此我產生了畢生從事靛青事業的願望。園主阿勃懷特先生和藹可親,經常到我的小屋裏來吸煙聊天,因為那裏的白種人不像在這裏,彼此之間都很關照。

“唉,可惜好景不長。突然間,一場大規模叛亂[17]出人意料地爆發了。頭一個月,人們還像在祖國那樣安居樂業,可是到了下一個月,二十多萬黑鬼子[18]就失去了控制,把整個印度變成了地獄。當然,這些情況你們幾位在報上都已經見過了,也許比我這個目不識丁的人知道得更多,因為我只知道我所目睹的事情。我們靛青園所在地叫做穆特拉,與西北幾省毗鄰。每天晚上,焚燒房屋的火焰都會照得滿天通紅;每到白天,都有小隊歐洲兵士保護著自己的家人,從我們的靛青園經過,前往離此最近的有駐軍的阿格拉城避難。園主阿勃懷特先生為人十分固執,他認為這些叛亂的消息未免有些誇大,他認為不久以後就會平息,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涼台上喝酒吸煙,然而周圍早已烽煙四起了。我和管賬的道森夫婦都忠於職守,當然都與園主生死不離。結果有一天變故來了。那天我到遠處的一個園子去辦事,黃昏時分騎著馬緩緩歸來。在路上,一堆蜷伏在陡峭的峽谷谷底上的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騎著馬走過去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那正是道森的妻子被人割成一條一條的而後又被豺狼和野狗吃掉了一半的屍體。道森的屍首也在不遠處,他的手裏握著打光了子彈的手槍,在他的前面,還躺著彼此疊壓在一起的四個印度士兵的屍體。我抓著韁繩,不知道往什麽地方去才好,突然間,我看見園主的房子著起火來,火苗已經躥出屋頂。我知道此時趕過去對主人沒有任何幫助,只能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從我駐足的地方,可以看到幾百個穿著紅色衣服的黑鬼子正對著燃燒的房屋手舞足蹈,其中有幾個人朝著我指了指,緊接著就有兩顆子彈從我頭上掠過。我立刻掉轉馬頭向稻田狂奔,直至深夜才逃到阿格拉城。

“可事實上,阿格拉也並不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整個印度都已經變得像一群馬蜂。但凡能聚集一些英國人的地方,也只能保住手槍射程以內的一小塊地方,其他地方的英國人都成了居無定所的逃難者。這是一場幾百萬人對抗幾百人的戰爭。最令人難過的是:我們的敵人不管是步兵、騎兵還是炮兵,都是當初曾在我們手下接受訓練的精銳部隊,他們用的是我們提供的武器,軍號的聲調也和我們一樣。在阿格拉駐紮著孟加拉第三火槍團,其中有一些印度兵,兩支馬隊和一個炮兵連。除此之外,還新成立了一支由商人和政府工作人員組成的義勇軍。我雖然裝著木腿,但還是參加了。七月初,我們前往沙根吉迎擊叛軍,曾一度將他們擊退,後來因為彈藥短缺而退回城裏。各地傳來的只是最壞的消息——這原本不足為奇,因為只要你看一下地圖就會知道,我們正處於判亂的中心地帶。拉克瑙就在東面,相距一百多英裏;康普城在南面,差不多有一樣的距離。四面八方,到處都是痛苦、殘殺與暴行。

“阿格拉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裏面聚居著形形色色的稀奇古怪而又令人感到害怕的魔鬼信徒。在狹窄而曲折的街道裏,我們這點人是根本無法布防的。於是,我們的長官調動了軍隊,在河對岸一個阿格拉古堡裏設立了陣地。不知道你們幾位當中有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古堡或是閱讀過關於這個古堡的記載?這個古堡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地方——盡管我到過許多稀奇古怪的地方,可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奇怪的地方。首先,它大得出奇,我估摸著它的面積可達數英畝。較新的一部分面積非常大,可以容納我們整支軍隊以及婦孺、輜重,而且還綽綽有余。可盡管這樣,較新的部分還遠遠沒有古老的那一部分大,沒有人到那裏去,蠍子、蜈蚣在那裏盤踞。舊堡裏面全都是空曠無人的大廳、曲折盤桓的甬道以及蜿蜒迂回的長廊,人們走進去很容易迷路。所以,沒有多少人到舊堡裏去,可是偶爾也有人結伴拿著火把進去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