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的插曲(第4/5頁)

“都聽清楚了。”

“這個時候,瓊諾贊·斯茂還有什麽辦法呢?他只能暗中留意別人尋找寶物的行動。也許,他時而離開英國,時而回來打探消息。在屋頂室以及寶物被找到以後,當即就有人把情況通知給他。這更可以證明,他是有內線的。瓊諾贊拖著木腿,想爬上巴索洛謬·舒爾托家的高樓是根本辦不到的,因此他帶了一個古怪的同夥,讓他先爬到樓上。他在無意之中光腳踩到了木餾油上,因此我們才把透比弄來,並使一個腳上有傷的半薪軍醫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了六英裏的路。”

“這麽說,殺人的兇手是那個同夥,而不是斯茂本人了。”

“是這樣的。從瓊諾贊在屋裏頓足的情況來看,他是非常反對這樣做的。他與巴索洛謬·舒爾托之間並無仇恨,頂多把他的嘴堵上然後再綁起來就夠了。殺人是要償命的,他決不會以身試法。可是沒想到,他的同夥一時性起,竟然用毒刺殺了人。瓊諾贊·斯茂已經沒有辦法挽回,於是留下紙條,盜取寶物,與同夥一起逃走了。以上就是我所能推測出來的情況。至於他的外貌,由於他在酷熱無比的安達曼島囚禁了多年,當然可以知道他一定是黑皮膚的中年人了。他的身高從他步子的長度就可以計算出來。至於他臉上多須,這是塞笛厄斯·舒爾托本人從窗戶看到的。除此之外大概就沒什麽遺漏的了。”

“那麽,他的那個同夥呢?”

“啊!這也沒什麽神秘的,你很快就會明白了。早上的空氣真是清新呀!你看那片紅雲,就像紅鶴的羽毛一樣美麗,紅紅的太陽已經越過倫敦上空的雲層。被陽光照耀的人,何止千萬,可是像咱們兩個肩負如此奇怪使命的人,恐怕絕無僅有。面對大自然,咱們那一點兒雄心壯志,顯得多麽渺小!你看過約翰·保羅的著作之後有什麽心得嗎?”

“多少可以領會一二,我是先解讀卡萊爾[10]的著作,回過頭來才鉆研他的作品的。”

“這就像由江河回溯到湖泊一樣。他曾說過一句新奇而且意味深長的話:‘一個人真正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能夠看到自身的渺小。’你看,這裏提及了比較與鑒別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本身就是一個至高無上的證明。在瑞奇特[11]的作品裏,可以找到很多精神食糧。你帶槍了沒有?”

“我只有一根手杖。”

“等咱們找到了歹徒的老窩,可能就會用得上這類兵器了。斯茂由你負責,他的那個同夥要是不老實的話,我就用手槍將他擊斃。”他隨即掏出了左輪手槍,裝上了兩發子彈,然後又放回到他大衣右邊的口袋裏。

我們跟著透比來到了通往倫敦市區的路上,道路兩側是一些半村舍式的別墅,離人煙稠密的大街已經不遠了。上班的人和碼頭工人正在起床,家庭主婦正開門清理門前的台階。大街的拐角處,四方形房頂的酒館剛開張,粗壯的漢子從裏面出來,用他們的衣袖擦掉沾在胡子上的酒。野狗在街頭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們,可是我們那無比忠誠的透比,卻毫不左顧右盼,而是鼻子沖著地面,一直往前跑,偶爾從鼻孔裏發出一陣急促的叫聲,說明它所追尋的氣味依然十分濃烈。

我們相繼經過了斯特萊塞姆區、布瑞克斯吞區和坎伯韋爾區,又繞過了許多小巷,一直來到奧弗爾區的東邊才到達肯寧頓路。我們所追尋的人好像專門走曲折的路,也許是有意避免被別人跟蹤,只要有彎彎曲曲的小路,他們就一定會避開大路。在肯寧頓路的盡頭,他們左轉,然後繼續前行,經過證券街、麥爾斯路,最終到達了騎士街。這時,透比突然不往前跑了,而是來回亂竄,一只耳朵耷拉著,另一只耳朵則豎了起來,似乎在遲疑。後來,它又轉了幾圈,然後擡起頭來,似乎是在向我們請示。

“這只狗怎麽了?”福爾摩斯叫道,“罪犯是不會上車的,更不會乘氣球逃跑。”

“他們也許在這裏停過一會兒。”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好了,它又開始走了。”我的夥伴這才安下心來。

狗的確重新前進了。它朝四周又聞了一陣之後,似乎突然間下定了決心,於是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與決心飛奔起來。這氣味也許較之前更加濃重了,因為它已經不再鼻子貼地,而是牽直了繩子用力往前奔跑。福爾摩斯雙眼閃光,似乎覺得自己就要到匪穴了。

我們經過九棵榆樹,來到了白鷹酒店旁邊的布羅德裏克和納爾遜的大木場。這條狗興奮而且緊張,從旁邊的小門跑進了已經有鋸木工人上工的木場,它繼續在成堆的鋸末和刨花中間穿行,在兩側都堆有木材的小路上奔跑,最後十分得意地一邊叫著一邊跳上了手推車上還沒有卸下的一個木桶上面。透比吐著舌頭、眨著眼睛站在木桶上,十分得意地看著我們兩個。木桶旁邊和手推車的輪子上都沾滿了黑色的油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木餾油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