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6頁)

“要放三個才行。”“悍婦”說,“把這些貨從外面大老遠地運到這裏,可花了不少錢呢,還要冰鎮起來。現在大家都愛喝冰鎮的東西。”

“我沒零錢了。”契說,拿出一張一元紙幣交給“悍婦”。貿易站裏黑乎乎的,不過倒是涼快多了。“悍婦”在收銀機邊忙活了一陣,遞給契四個硬幣。

“上次你和FBI的人一起來,打聽一個被殺死了的人的情況。”

她說,沒提死者的名字,以表現她對納瓦霍族宗教的尊重。“你們查出兇手了嗎?”

契搖搖頭。

“有個家夥曾到這裏找過他,就在他被殺那天。我覺得像那家夥幹的。”

“這件事很荒唐。”契說,“我們在那家夥的霍根屋外面找到了他,他叫羅斯福·比斯提。他說是他殺了那個該死的人,說他看到那個人正在屋頂上修補什麽東西,就朝他開了槍,那個人就從屋頂上掉下來了。但是,不管是誰殺了那個人,用的都是切肉刀。”

“那就對了,”“悍婦”說,“千真萬確,是切肉刀。我記得他女兒和我說過。”她搖了搖頭,又盯住契,說,“為什麽那家夥告訴你是他開槍殺死了那個人呢?”

“我們也弄不明白,”契說,“比斯提就說他去殺了那個人,卻不肯說為什麽。”

“悍婦”皺起眉頭,說:“羅斯福·比斯提,之前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我記得他來問過路,但我從未見過他。死者的親屬知道這個比斯提嗎?”

“我們詢問過的親屬裏沒一個知道的。”契說,一邊在想,如果肯尼迪知道契在和一個門外漢討論案情,會有多麽不滿。拉爾戈隊長也一樣吧。拉爾戈作為一名資深警探,長期以來都喜歡秘密展開調查。

而肯尼迪是個徹頭徹尾的FBI,這個機構的頭條守則就是:守口如瓶。

如果肯尼迪在這兒,聽著這段納瓦霍語談話,肯定會很不耐煩地催著契逐字翻譯——他知道契肯定會告訴這個女人一些她不需要知道的事。

然而,肯尼迪不在這兒,契有自己的處理方式。你告訴別人的越多,別人告訴你的就會越多。沒有人,當然是指納瓦霍人,願意在發布消息這件事上當老二。

契又投進一枚硬幣,選了一聽橙汁,冰涼而美味。“悍婦”說著話,契喝著飲料。外面,院子裏夯實的地面在正午的陽光下閃爍著微光。契喝幹了汽水。那輛四輪驅動轎車在轟鳴聲中卷著沙塵開走了。

車裏有啤酒,契猜,不過也可能是剛才在這裏買的。但“悍婦”看起來不像是私酒販子,契也不記得在利普霍恩的地圖上看到過類似的標示——那張地圖上標著利普霍恩轄區內所有的私酒供應點。那兩個男孩有啤酒喝,還有一輛昂貴的車可開。“悍婦”說那兩個男孩是喀昂涅居民,平時會在聖胡安河北岸一帶牧羊,有時候在油田打工。但她顯然不打算和一個陌生人過多地談論那對卡昂涅男孩,也不想說有關她鄰居的話題。談論當地謀殺案的受害者則是另一回事了,她理解不了誰會去做這種事。那是個與世無爭的老人,整天在家待著,自從老婆去世,他連貿易站這種地方都很少來。一年最多來個兩三次,有時候獨自騎馬來,有時候是親戚去看他,他就和親戚一起過來。他的女兒從不把丈夫帶回家,老人一直孤獨地生活著。“悍婦”唯一能記起來的與他有關的重要事情,是六七年前為了給他治療這樣那樣的毛病,為他舉行過一次祝福之祭。她在柏德沃特幾乎度過了一生,在這期間她不記得那個老人卷入過任何麻煩,或者與什麽討厭的問題沾邊。

    “比如在別人家的木材堆裏拿了根木頭,擅自用了別人家的水,在不該放羊的地方放羊,或是在別人需要幫忙的時候袖手旁觀。從來沒聽說過他有什麽不好,他也從來沒惹過什麽麻煩。羊群洗藥浴時他總會伸手幫忙,對親戚朋友都很和善,有人舉辦祈福儀式時他也總是在場。”

“我不知道我是否跟你說過,我一直在努力成為一名雅塔利,”契說,“我會主持祝福之祭和其他一些儀式。”他取出錢夾,抽出一張卡片,交給“悍婦”。卡片上寫著:

吉姆·契

雅塔利

祝福之祭歌手,也可為其他儀式誦唱

下面還有幾行字,寫著船巖警局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他曾向上司提起過此事。他有思想準備,一旦拉爾戈知道了,他會就此向拉爾戈隊長解釋,並服從之後的一切命令。不過迄今為止,還沒惹來什麽麻煩,因為既沒有電話打來,也沒有信寄來。

“悍婦”似乎也染上了時下流行的熱情缺乏症,她瞥了卡片一眼,就把它放在了櫃台上。

“所有人都喜歡他,”“悍婦”說,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但現在他死了。有人說他是個剝皮行者。”她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狗娘養的!”她又加了一句,清楚地表明她的嫌惡不是針對剝皮行者,而是那些閑言碎語的人。“只要有人獨自生活,人們就會說那樣的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