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繪姑娘(第3/13頁)
照片上是一個戴著維尼熊肚兜,坐在榻榻米上的小女孩。柔軟的頭發是自來卷,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無論笑還是不笑,安先生的眼睛都像是用鋼筆在臉上畫的兩條線。小女孩大概長得像媽媽吧。
“名字叫千繪。”安先生眯縫著小眼睛說。
“只要孩子生活幸福就好。”我把照片還給他,他用手指在照片上女兒的額頭上愛憐地撫摸了一陣,珍重地放回錢包裏。
“對了,老師,我想求您幫我辦一件事。”安先生突然挺直了身子說。
“什麽事?”
“您能不能代替我去看看我女兒,看看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
“您太忙,沒時間?”
“忙倒是談不上……您親自去看嘛。”
“我不行。我跟老婆離婚的時候,說好了不能再見面。在千繪的記憶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父親,如果我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說我是她父親,會嚇著她的。”安先生使勁擺著手說。
“拉開距離看上一眼沒有什麽關系吧?”
“不行不行,我不敢看。別說看了,單是想象一下,我這心都快跳出來了。”安先生扭曲著臉,用手捂住了胸口。
“您女兒現在在哪兒?”
“這麽說您答應替我去看看了?求求您,下次我還請您喝酒!”安先生說著,追加了酒和烤雞肉串。
“要是石垣島的話我可不去。”我半開玩笑地說。
“沒那麽遠,就在川崎市。”
“什麽?這麽近?安先生您自己……”
“不是跟您說了不行嗎?心臟非得停跳不可!”安先生說著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好吧,我就為您出一把力!”我豎起大拇指說。
安先生抓住我的手一個勁兒地說謝謝:“您可千萬不要對她說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拜托您去看她的。”
“知道了。”
“老師,您不是有那個什麽電腦照相機嗎?”
“數碼相機?”
“對,就是那個!用那個照幾張千繪的照片好不好?哢嚓哢嚓,照幾張。”
“好!我這個星期天就去,哢嚓哢嚓!”在我看來,這件事情再簡單不過,“哢嚓哢嚓”就能完成任務。
三天之後就是星期天,我坐上火車,直奔川崎市。
由於不太熟悉川崎那邊的路,我沒開車。從品川火車站上車也就十多分鐘的路程,但列車經過多摩川大橋發出隆隆響聲的時候,還真有那麽點兒小旅行的味道。
川崎市幸區中幸町一丁目大倉公寓二〇一室——這是安先生給我的地址。安先生說,離婚後不久,前妻來過一封信,告訴他已經跟一個姓三宅的人結婚。信封上就是這個地址。
我走出車站,手裏拿著地圖,一邊確認地名,一邊找目的地。雖然是秋高氣爽,時間也還不到八點,我還是走了一身汗。
大倉公寓是一座三層樓建築,二〇一室的門上沒有寫著住戶姓名的小牌子,一樓的信箱上也沒有名字。我走到外邊繞著公寓觀察了一下,二〇一室的陽台上放著滑雪板和紙箱一類的東西,看來有人住。
從現在開始,我只能等待,因為我不能敲開門去給千繪照相,那樣會引起誤會。我得在這裏等她出來,跟蹤她,在車站之類人多的地方趁她不注意,哢嚓哢嚓照上幾張。所幸大倉公寓各家各戶的門都有臨街的開放走廊,很容易看到人從家裏出來。
我來之前就有需要等很長時間的精神準備,帶上了帶耳塞的便攜式收音機。我站在一根電線杆下,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盯著千繪家的家門。為了防止千繪一大早就出門,我特意來得很早。我曾經有過當一名出色偵探的理想,這些問題肯定考慮得到。
當然,我最終還是沒有實現自己的理想,折騰半天還是個半吊子。
快十一點的時候,二〇一室的門開了,從裏邊走出一個發型很怪的年輕人。他一邊穿夾克衫一邊下樓,走到路邊停著的一輛輕型摩托車前,連頭盔都沒戴,騎上就走了。
我覺得有點奇怪。第一,這個年輕人不可能是千繪的繼父;第二,他出門後把門鎖上了,說明他不是訪客。莫非是千繪繼父的拖油瓶?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
我離開電線杆走進大倉公寓,爬上二樓,站在二〇一室門前觀察了半天,什麽蛛絲馬跡都沒觀察到。
我決定假裝居委會的辦事員,問問二〇一的住戶是不是叫三宅,如果是,我就繼續盯梢。可是,按了好幾次對講門鈴,都沒有回音。
於是我又摁了二〇二室的對講門鈴,一個聲音聽上去很疲倦的男人答話了。
“請問,旁邊二〇一室的住戶是不是姓三宅?”
裏邊沒有反應。
“請問,旁邊二〇一室的住戶是不是姓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