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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市最繁華的長安路旁,D融寶大廈巍然聳立,大廈高處有一塊巨大的LED廣告牌。上面印著D融寶公司的標志性廣告語,投資夢想,放飛希望。崔鐵軍覺得這兩句話壓根就是病句。夢想要是都可以花錢投資了,那希望還放飛個屁啊。

三個老警察開著老金杯,剛剛停在公司大門附近,一個保安就跑了過來。

“拉貨的快走,把車停外面去。”保安厲聲說。

“誰是拉貨的啊?市局的,查事兒來了。”徐國柱說著一腳把門踹開,跳下了車。

保安一愣,沒想到這破車裏坐的是警察,但態度還挺強硬。“查事兒的也不能停這兒,往外走。”他指手畫腳。

“嘿,這門口兒不都停著車呢嗎?憑什麽我們到外邊兒去啊。”徐國柱問。

“您看看這都是什麽車啊,您這車放這兒,影響我們公司形象。”保安說。

“操,你們丫有什麽形象啊。”徐國柱瞪眼。

崔鐵軍怕他惹事,也下了車,拿出證件說:“警察,都跟你說了,怎麽著?哪兒的規定說金杯不能跟奔馳、寶馬停一塊兒啊?”

保安一聽也無言以對。“行,那你們把車往裏停停,這個位置不行。”他說。

“哎,我們還就停這兒了,白線以內,沒礙著你事兒,要是違章了,你就打122,讓交警拖走。”崔鐵軍也不高興了,甩了一句就往裏走。

保安還想阻攔,潘江海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剛來打工吧?別給自己惹事兒,犯不著。”他沖著保安擠了擠眼兒。

三人走進公司的大廳,對面的墻上赫然掛著一個巨大的“D融寶”Logo標志,大廈各層人來人往,一派繁華景象。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天井,直通廳頂層的鋼化玻璃屋頂。陽光照射下來,把大廈內映得金黃。

黃有發站在頂層的圍欄旁,看著樓下忙忙碌碌的蕓蕓眾生,他喜歡這樣向下俯視,仿佛是上帝在遙望人間。他今年五十多歲,身材瘦小,其貌不揚,兩條掃帚眉下面是一雙綠豆眼,黝黑的臉龐上還長了一顆帶毛的黑痣,他穿著一身休閑衣褲,與身後西裝革履的經理們格格不入。早在這三位不速之客走進大廳之前,他便接到了保衛部的通知。他觀察著那三個小黑點兒的動向,嘴角微微上揚。

“你們知道現在該做什麽吧?”他一張嘴是濃重的南方口音。身後的幾個最核心的經理都站直了身體,“最近公司是出了一些問題,資金有些銜接不上,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麽啊?是客戶的信心,是你們的決心。知道嗎?”他把臉轉了過來,“咱們要想做大,就要讓‘資金池’裏的水越來越滿。資金是企業的命脈,一旦資金鏈出現了問題,就必將引發危機,這個道理你們不是不懂。所以下一步要盡快補充資金,把賬面做平。”黃有發說。

“我們知道,黃總,但是……”一個經理面帶難色,“近期有幾家媒體胡亂報道,說什麽咱們公司涉嫌經濟詐騙,許多不明真相的客戶就過來要求提前解約,特別是那個姓周的老頭兒,每天都到咱們的網點兒上鬧。所以……”他猶豫了一下,“近期的工作確實受到了影響。”

“叼你老母!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啊,難道什麽都需要我教嗎?”黃有發變了臉,“媒體有問題,咱們就花錢啦,再找記者寫正面的報道啊。有客戶鬧事,你們就去解決呀。怎麽樣?還害怕一個老頭子嗎?”

“解決……”經理想了想,“那要不先把那人的錢給他,也不多,一共才30萬。”

“不行。”黃有發果斷地擺手,“你給出一萬,他們就會要兩萬,你們給出去十萬,他們就會要百萬。這個事你不要管了,我來找人做。”他擡高右手,身旁的女秘書便會意,從包裏掏出一支紅雙喜,遞去並點燃。

黃有發抽了口煙,露出一嘴黃牙。別看他發跡多年,但還是保持著漁民的習慣。“做事啊,你們不要怕危險。越危險呀,利潤就越高。做事吧。”他擺了擺手,經理們散去。

“黃總,今晚的慈善晚宴我還去參加嗎?時間和邱行長的約見重了。”女秘書說。

“去,積德的事情是第一的,銀行那邊可以另約。哎,我說小夏啊,你不要怕銀行那些人,現在這個世道啊,借款一旦多了,就可以綁架銀行了,現在他們得聽我的。”黃有發笑著說,“做一個預算,看看今晚要捐多少。但記住啊,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

“嗯,好的。”女秘書點頭。

“哎……小夏啊,你說我做的這一切,還不是為了我的那個衰仔。”他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你先下去應付那幾個警察吧,老規矩,什麽都不要說。有問題了,讓律師出面。”黃有發抽著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