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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杯在路上飛馳,徐國柱閉目養神。崔鐵軍打開音響,裏面正放著一首朗誦詩:

我們也年輕,你們的年輕寫在臉上,我們的年輕始終藏在心房。

你們做夢,我們也做夢,你們的夢充滿遐想,我們做夢從來不去多想。

你們有愛情,我們也有愛情,你們的愛情講究的是熱情奔放,我們的愛情講究的是地久天長。

你們是財富,我們也是財富,你們的財富在於來日方長,我們的財富在於飽經滄桑。

你們是太陽,我們也是太陽,你們是一輪火紅的朝陽,我們是一抹絢麗的夕陽,同樣燦爛輝煌……

“狗屁燦爛輝煌……”徐國柱睜開眼睛咒罵,“都他媽日薄西山了,誰還讓你輝煌去啊。”他說著從兜兒裏拿出手串,默默地揉搓起來。

“你信佛啊?”崔鐵軍問。

“嗨,現在玩手串的有幾個信佛的?都是閑的。”徐國柱說。

“哦……”崔鐵軍嘆了口氣,關上音響,他打開車窗,拿出一根“金橋”遞給徐國柱,“其實在我心裏啊,你丫一直挺牛×的。”崔鐵軍說。

“呵呵,還牛×呢,都讓這幫孫子給擠對去‘彈壓地面兒’了。”徐國柱默默地吸煙。

“咱B市當警察的,誰不知道當年是大棍子制伏的二冬子,要不是你,那孫子還不定……再說老鬼……”

崔鐵軍還沒說完,就被徐國柱打斷:“爺,爺!咱不提這個行嗎?行嗎?”他連連擺手。

“好,不提,不提。”崔鐵軍知道,這是徐國柱最有名的一次戰例,而反觀現在的處境,也是他最大的心結。

“背頭,你說咱們幹了這麽多年警察,是真的了解什麽是警察嗎?”徐國柱透過車窗目視遠方。

“呵呵,你丫怎麽突然深沉起來了。”崔鐵軍笑。

“不是,我就覺得吧,這一輩子都快過去了,但自己怎麽好像還沒活明白。”徐國柱說,“當年吧,我剛當警察的時候,覺得牛×、威風,甭管什麽大流氓,見到咱們都得低三下四的,走在街上老百姓喜歡,回到家裏也有面兒。但你看現在呢,警察怎麽就成了碎催了。”

“呵呵……是啊,時代不同了,流氓許多都洗白了,混到人民群眾中間了。”崔鐵軍苦笑,“所以幹這活兒就更費勁了,得把眼睛擦亮了啊。”

“行,我看你真是當頭兒的料。小詞兒一套一套的。”徐國柱也笑。

“哎,我說棍子,你也這麽大歲數了,就想一直這麽單著?”崔鐵軍問。

“嗨,不單著能怎麽著?得了吧,甭拉墊背的了,保護好我的前列腺,多活兩年得了。”徐國柱大大咧咧地說。

崔鐵軍看看表,轉入了話題:“棍子,咱們今天找的這人,靠譜嗎?”

“不靠譜。”徐國柱搖頭。

“不靠譜你找他?”崔鐵軍疑惑。

“嗨,這孫子啊,以前是跟著老鬼混的,曾經挺猛的,但後來中了二冬子的道兒,沾上了那玩意兒,一下就不靈了。這麽多年反反復復進了戒毒所十多次,也沒給斷了。出來以後,為了吸兩口,只要是能賺錢的,他都幹。你說這種人,能叫靠譜嗎?”徐國柱帶著厭惡之情。

“嗯,你說‘耗子’就是跟他混的?”崔鐵軍問。

“是。”徐國柱點頭,“這是一幫靠‘架天窗’、‘摸後門’起家的東西。一會兒進去了,你什麽都甭管啊,就看著,我來。”他叮囑道。

在某個私密會所。潘江海正和三個人圍在牌桌前打著麻將。他聚精會神地盯著牌,時不時地瞥著他人的臉色。

“四桶。”他試探地扔出一張牌。

“五條。”對面的鄭律師也扔出一張。他年齡在50出頭,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顯得溫文爾雅。

“哈哈,開杠。”潘江海抓過那張牌,把四個“五條”推在面前。他接著又從牌尾摸起一張牌,“三萬,哈哈,和了,杠上開花!”他興奮地推倒手中的牌。

“哎喲喂,潘警官手氣不錯啊。給錢給錢。”對家的張老板笑著搖頭,說著就從面前拿過一摞現金。

“不要不要,我不是說了嗎?我們警察可不賭錢,就是玩玩,散散心。”潘江海擺手拒絕。

“哎,這可不行,你們的規矩是規矩,那這牌桌的規矩就不是規矩了?”張老板不答應,他說著就硬要往前塞。

“哎,你要這樣,咱就沒法玩了。”潘江海說著就要離桌。

鄭律師左顧右盼,輕笑了一下:“嗨,我說張總啊,你也是。我這個老同學啊,局氣,你要想跟他交朋友,來日方長。”

張老板停頓了一下,笑著點頭:“好,那好。”

“行了,我看大家也盡興了,咱們去茶敘。”鄭律師說著站起身來。幾個人相互客氣著,尾隨在鄭律師身後來到了會所的陽光房。他們分賓主落座,漂亮的女茶藝師半蹲在地上,洗茶、沖泡、封壺、分杯,茶是上好的普洱,茶香隨著裊裊騰騰的熱氣四溢在整個房間,女茶藝師雪白的大腿從旗袍的開氣兒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