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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來越深了,B市街頭的喧囂漸漸歸於平靜。在同一片天空下,每個人看到的世界各有不同,這並不取決於他們的眼睛,而在於他們的內心。

夏彪從一個KTV中走出來,喝得醉醺醺的。他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孩誇張地親了一口。

“別走啊,今晚去我那兒。”女孩像蛇一樣,纏繞在他身上。

“哎哎哎,不行,爺今天晚上有事兒。”夏彪一把推開女孩。

女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操,鬼才相信你有事兒,肯定回去給母老虎交公糧去。”她這麽一說,周圍的幾個男女都笑了起來。

夏彪不高興了,上來就給女孩一腳,女孩往後躲著,不敢再說了。

“媽的,再說我弄死你。”夏彪發狠地說。

人群散去,他一個人步行在路上,時間已經接近淩晨,街上的人越來越少。他掏出手機,撥打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通。

“喂,你幹嗎呢?嗨,沒事沒事,沒女的……就幾個哥們兒,今天高興,哎……你煩不煩啊。我就是真嫖了又怎麽了?你接你的客,我嫖我的娼,咱誰都甭管誰。”他說著掛斷電話,用手捋了捋滿頭的黃毛,掏出一根中華點燃,“媽的,還管起老子來了。”他嘟囔著。

正往前走著,突然有輛車打開遠光,晃得他睜不開眼:“操,裝什麽孫子啊?找辦呢吧!”他大聲抱怨著。但車燈依然沒有熄滅。夏彪怒火中燒,沖著車的方向就沖了過去。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跟前,一拳捶在了機器蓋子上,“你丫找死呢吧!”他沖著車上的人大喊。這才看清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人,“鬼……鬼哥……”他頓時酒氣全消。

這輛黝黑的奧迪A8轎車上,正端坐著一個禿頭的男人。年齡在五十歲上下,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看著夏彪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注視著。這時,從一旁的另一輛車上走下來幾個人,向夏彪逼近。

夏彪感覺不好,剛想逃離卻已被圍住。為首的人是一個大個兒,穿著一件白色緊身T恤,渾身肌肉緊繃。

“鐵鍬哥,這麽晚了您這是……”夏彪心裏發虛。

“彪子,我有話找你說,跟我來。”鐵鍬說著就轉過身,往旁邊的一處小道兒裏走。

夏彪環顧左右,自己已被另外兩人夾在中間,只得就範。他猶猶豫豫地走到小道兒裏,渾身發抖:“鐵……鐵鍬哥,您找我什麽事兒啊?”

鐵鍬轉過身來,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棍子,一甩,棍子就拉伸到一米左右的長度。夏彪一看,膝蓋一軟,趕忙跪倒:“大……大哥,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我……我怎麽了?”他一邊求饒,一邊在飛速思考,怎麽也弄不清,是怎麽招惹這幫閻王爺了。

“對不起了,我也是按照大哥的吩咐做。架起他!”鐵鍬一聲令下,夏彪身邊的兩個人便猛地反剪他的雙臂,一下將他按倒在地。

“啊!啊!”夏彪大聲呼救,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再叫,就要你的命!”鐵鍬的聲音很輕,但卻擲地有聲。

夏彪這才閉嘴,大口地喘氣:“大哥,大哥,我怎麽了,您倒是告訴我一聲啊。是惹著您了,還是惹著……鬼哥了。”

“行,那我就告訴你。你說沒說過,要滅了老鬼?”鐵鍬質問。

“我……”夏彪這才猛地想起那天自己說的醉話,“嗨,鐵鍬哥,那天我是瞎說的,我哪敢滅鬼哥啊,您告訴他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他涕淚橫流,求著饒。

鐵鍬不為所動,沖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個人猛一擡夏彪的胳膊,鐵鍬就要動手。夏彪奮力掙紮,猛地抽身,鐵鍬一棍打在夏彪肩膀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正在這時,奧迪車開到了道口。鬼見愁冷冷地透過車窗看著夏彪,緩緩地將車窗玻璃搖下。

夏彪見有緩兒,不顧肩膀的疼痛,趕忙給他磕頭:“鬼哥,鬼哥,您老就當我那天滿嘴噴糞,就饒了我吧。我都是胡說的,我一直在您手底下幹活,哪敢對您有二心啊。您就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他繼續求饒。

鬼見愁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說話:“彪子,我今天罰你,不是因為你那天說要滅了我。而是因為,你壞了我定的規矩。”他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冷得像冰,“你知道為什麽幹咱們這個的,動不動就得盤道,實在不行了才會約架嗎?”

夏彪不敢出聲,氣喘籲籲地看著他。

“因為咱們永遠鬥不過警察。盤道、約架,目的就是為了躲著他們,不讓他們把咱送進去。這個世界的規矩不是咱們這些道上混的人定的,而是那幫警察定的。二冬子怎麽樣,牛×吧,當年橫掃街面兒,最後怎麽樣了,還不是得罪了警察,讓人一個黑棗兒貼墻上了。你說你招誰不好,招大棍子,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辦了二冬子的人!”鬼見愁越說越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