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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布雷克已經著手實施他的幕後魔法,但在周三午後至周四的這段時間裏,每當電話響起,我還是緊張得要死。

這在無形中給我平添了許多焦慮和不安,因為電話總是在響。全世界都聚焦於即將到來的馬克曼聽證會,卻毫不在意我的個人處境。《華爾街日報》在周四的報紙上發布了一篇報道,稱這次聽證會“將決定制藥行業未來十年的發展以及阿波提根制藥公司未來百年的命運”。報上還談及了這次聽證會的“復雜性”,說負責審理此案的法官“卷入了一場司法爭議,本案的審理過程因而蒙上了一層異樣的陰影”。

史蒂夫·波利蒂在“理性投機”上發表了一篇報道,吹噓他那個了不起的“知情線人”。據這個線人說,我是站在原告方一邊的。看來,這個所謂的線人雖然知道我的手機號碼,但是卻只能靠想象來獲取其他信息了。

“最新資訊!”表明阿波提根股票的價格又下跌了兩美元七十四美分。自阿波提根的股票創下52周中的價格新高以後,股票價格已經下跌了超過三十美元,達到了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的最大跌幅。

同時,我手下的職員以及樓裏的其他人似乎都在準備迎接一場朝著沃爾特·E·霍夫曼法院大樓席卷而來的風暴。法院職員們布置了一間第二法庭,在主法庭坐不下的旁聽者可以到這裏來看閉路電視的直播。法院的警務人員還特地花了半個小時跟我們一起回顧了一下人群管制條例。

有人提議將聽證會的地點改到樓下最大的一間法庭去,不過我立馬就否決了這個想法。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都希望能盡量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進行。我不僅對地點很堅持,而且也堅決要求聽證會在一天之內結束,絕不能多。現在,速戰速決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希曼斯似乎對一切安排都沒有意見,但被告方的辯護律師團隊卻明顯非常不滿。除了克拉倫斯·沃思以外,被告方還有來自包括“萊斯利、詹寧斯與羅利”事務所在內的四家事務所的十三位律師,他們覺得自己有必要證明客戶的錢沒白花。在法庭上,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展示,既展示給我看,同時最重要的也是展示給他們的委托人看。結果,我們只得跟這群逐漸失去耐心的律師討價還價,力求將時間控制在一日之內。

通常負責處理這類事務的人是傑裏米,但這次他一個字都沒說。他只是整日躲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這讓其他職員感到非常困惑、不滿。不過出於禮貌,他們並沒有發生爭執。結果是大家只能不停地到我這兒來請示各種細節問題。

聽證會的前兩天就這樣忙碌而緊張地過去了。我憑著一股突然爆發的心氣兒將這兩天撐了下來:我知道,如果我能想辦法讓這列亂糟糟的火車如約前行,同時布雷克也能阻止它脫軌的話,那麽它就能帶著我奔向愛瑪,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我能準確地說出這股心氣兒是何時用盡的。那是在周四的晚上。我正在給薩姆讀床頭故事,說是要哄他睡覺,結果我自己先睡著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一聲響徹天際的驚雷突然吵醒了我。一場早秋的雷雨猛烈地席卷了弗吉尼亞州中部半島。當我醒來時,我正躺在薩姆的床上。屋裏的燈還開著,我的嘴角積了一攤口水。

薩姆顯然覺得爸爸在他的床上倒頭大睡並沒有什麽奇怪的,他蜷縮身子背靠著墻,已經睡著了。為了不吵醒他,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然後低頭看向他。

看著自己的孩子睡覺真的是為人父母的最大快樂之一。當我看著他寧靜入眠時,我也變得沉靜了許多。

他穿著自己最愛的美國隊長睡衣。他兩歲半時就有了這套睡衣,如今睡衣已經太小了,都快要被他撐破了。他的兩條胳膊向外張成了八字,他的嘴半張著。看著他的臉,我想起了他嬰兒時的模樣。是啊,他現在已經長大了許多,棱角也變得分明了一點兒,樣貌也成熟了一些。我幾乎能夠想象出他將來長成大人的樣子。但是,當初那繈褓中的小模樣卻依稀還在。

孩子們最後會完全褪去嬰兒的模樣嗎?又或許,無論孩子多大,父母依然能夠看出他剛出生時的可愛面龐?

我想起那時候,我們剛把雙胞胎從醫院接回家,我和艾莉森總是趴在嬰兒床邊,看著他們呼吸。大部分時候,我們這麽做,是出於一種剛剛為人父母的患得患失,總想確認一下孩子還好好的。不過,我覺得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感受一下這份難以言喻的奇跡,這是我們親自創造的。

想想他的成長過程,實在妙不可言。從我第一次聽到他跟他妹妹的心跳和鳴,到他在媽媽的肚子裏長到八個月大,再想想他現在竟然能做這麽多復雜的事情,甚至念舊到非得穿著小到不行的睡衣,我簡直覺得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