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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如果我繼續留在富蘭克林議員的身邊工作,那麽情況不會有任何改善。所以,我告訴艾莉森,我打算辭職了。講這話時,我剛剛結束手術,身上的麻醉還沒有完全消失。艾莉森聽了,當場喜極而泣。

兩天後,我在醫院的病床上向富蘭克林議員遞交了手寫的辭呈,他非常大度地接受了。我想,這可能是由於他內心有愧:他知道那些子彈的目標其實是他。而且,他還是愛瑪的教父。在這種情況下,他尊重了我的意見,覺得這樣做對我和我的家庭都好。

其實,讓我出任法官一職,也是他的主意。當時,弗吉尼亞州東部地區的聯邦法庭正好有一席法官之位空缺,就在諾福克市。但是,毫不誇張地說,我實在是個非典型的候選人。要說議員手下的工作人員出任聯邦法官,那真是前所未聞。剛從法學院畢業時,我曾在第四巡回上訴法院[6]工作過一段時間,之後就很少去法院了。但是,我在參議院中人脈很廣,加上眾位議員都頗為同情我遭槍擊的經歷,於是最終以88票同意、0票反對的結果通過了由我出任聯邦法官的提案。

還有十二個議員反對我的提名,他們不敢公開反對,於是投票時幹脆就沒有到場。但是,他們卻在背後搞小動作報復,阻撓了那項我差點兒為之犧牲性命的法案。

從那時起,我和布雷克就走得很近。我們共同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難免萌生出像戰友一樣的情誼。同時,我們也還是朋友,依然像以前一樣,閑聊的時候隨便談談政策和政治,八卦一下參議院裏的種種瑣事傳聞。

我本來不想接他的電話,想讓手機響幾聲以後自動轉接到語音信箱。可是,在我的人生中,從來就沒有“忽略富蘭克林議員”這個選項。最終,我還是沒能打破習慣。

“喂,布雷克。”

“早上好,法官大人,”他用南方人特有的調子慢悠悠地說道。多年來,這種口音為他在西部和南部贏得了無數選票,“你現在忙嗎?”

“在開車,沒別的事兒。怎麽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隨意。

“是這樣,辦公室的新聞發言人安排我跟《華爾街日報》的記者通了電話。”

“為了競選?”布雷克正在為議員連任選舉做籌備,目前競爭激烈。

“什麽呀,還不是為了你,”他說,“你手頭是不是有個重要的藥品案?”

我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穩住方向盤。《華爾街日報》打電話來問斯卡夫朗的案子?我是不是有什麽沒想到的?雷肖恩·斯卡夫朗為什麽會吸引美國最知名的報社之一?

“噢,是嗎?”我警惕地說,“那你是怎麽跟他們說的?”

“老一套唄,就說你每年過聖誕節的時候都給大夥發小黃片,但是考慮到多數情況下你是嗑藥嗑多了,腦子不太清醒,所以我們就原諒你了。”

顯然,選民們絕對看不到富蘭克林議員的這一面。通常,我也會想一個惡劣的玩笑反唇相譏,但是現在我實在想不出來。

“我就盼著他們千萬別發現你收的那些賄賂,要不然……”

說著說著,他突然停住了,因為我沒有跟以前一樣跟他開玩笑。他試探著問:“喂……夥計,你還好嗎?”

我感到內心的情感開始翻湧。布雷克一向如此,這也是他的天賦之一。他可以變成一個無情的獨裁者,不停地索取、索取、索取,直到把人逼至極限。緊接著,他又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非常在乎你,仿佛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他什麽都不關心。

毫無疑問,我當然想對他傾訴心聲,就像以前一樣。當初,我的父母在一年內相繼去世,那時他們六十多歲,而我才三十出頭。多虧有布雷克的陪伴,我才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如今,對我而言,他的存在就像父親一樣。

不過,我還是拼命壓抑住了那份傾訴的渴望。

“抱歉,抱歉,我沒事兒,”我說,“只是想到這個案子,有點兒分神了。”

“好吧,我可以敷衍地說一句我理解,但其實我根本就體會不到你的辛苦。我覺得自己可沒法像你一樣單槍匹馬地迎頭上陣。跟你相比,處在我的位置,做個決定要容易得多。因為一旦搞砸了,背後還有五十個人一起承擔責任呢。”

“是啊,謝了。”我說,然後趕緊轉移話題,“你家裏都好嗎?”

於是,他便嘮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自己的太太和孩子——他有兩個女兒,都已經順利長大成人了。說著說著,他又回到了《華爾街日報》的話題上去,向我保證,他跟記者好好地誇了我一通。最後他問:“我的教女最近怎麽樣?”

我感到呼吸不暢,艱難地說:“她很好,多謝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