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夜無眠,只余輾轉反側。

清晨,秋日的陽光灑在弗吉尼亞州的格洛斯特郡。這殘忍的太陽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在它的照耀下,有兩個靈魂正在承受痛苦的折磨。艾莉森已經起床了,我聽見她去浴室洗澡。伴著嘩嘩的水聲,我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兒。

等我醒過來,她已經回到了臥室,正在換衣服。

“你要去上班嗎?”我問道。

“當然不去,我已經打電話請了假,現在我要去孩子們的學校。”

我用胳膊肘撐起身體:“不行!我們得保持沉默,你忘了嗎?”

“我沒忘。我只是……只是去問幾個問題,僅此而已。我想了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隨便來個人,就把孩子們接走了嗎?我想搞清楚,至少要試著打聽一下,否則我內心不安。再說,學校也需要知道孩子們今天為什麽不去上學,我們得編個理由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說著,我下了床。

“你最好別去。你是個法官,有時候別人會怕你的。”

“那我不說話,你來跟他們談。”我說,“我只是想親耳聽聽他們的解釋。”

“可是……”

她頓了頓,最後說:“好吧。”

我見她做出了讓步,便逼著自己去沖了個澡。等我一換好衣服,我們就趕緊出發了。孩子們不在,家裏太靜了,靜得可怕,讓人片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我們分別開著自己的車,十五分鐘後,到達了中部半島蒙特梭利小學。格洛斯特郡是個不太富裕的地方,從學校的樸素外表上就可見一斑。整個學校只是一棟鋼結構的小小教學樓,坐落在一片碎石停車場的一角。教學樓外掛滿了學生們的美術作業,每每看到,我都覺得這是一個歡樂溫馨的地方,是一個充滿了愛與知識的港灣,而我的孩子們就是在這裏上學的。

現在,一切看起來都顯得扭曲而怪異。

我們到的時候,剛過八點。還有不到半小時,學校就要開始上課了。

“我來跟他們談。”當我跟艾莉森在她的車前碰面時,她又一次強調道。

“好。”我說。

我們穿過停車場,地上鋪的碎石子在腳下嘎吱嘎吱作響。跟往常一樣,教學樓的大門按學校的規定上著鎖,於是艾莉森便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學校校長蘇珊娜·弗裏德利就來了。大家都叫她蘇珊娜女士。她是個性情非常沉穩的人,在教育方面頗為成功,仿佛會一種能吸引孩子的魔法似的。如果她去了其他行業,那實在是太浪費人才了。

“早上好,桑普森太太。早上好,法官。”她邊說邊打開了門,“來,快請進。不知有何事可以為二位效勞?”

我們進了教學樓,站在小小的玄關處,這裏還擺著書架,兼作學校的小圖書室。我望向艾莉森,表示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她了。

“這個問題聽起來可能有些奇怪,”她說,“不過,請問昨天是誰接走我們家雙胞胎的?”

蘇珊娜女士並未驚慌,而是平靜地從門邊的一張小桌子上拿起了一個夾著記錄簿的寫字板,上面有全部的接送記錄。蘇珊娜女士翻了一頁。她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您接走的。”她把寫字板掉轉了一下,好讓艾莉森能正著看到記錄簿。

沒錯,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下午3:57時,薩姆和愛瑪離校了。在“接送人”一欄裏寫的是“媽媽”。旁邊還有學校員工的簽名。

我覺得,如果換作我,肯定驚訝得目瞪口呆了。但艾莉森表現得很好,她不動聲色地說:“這是帕姆女士的簽名,對嗎?”

“對,沒錯。”

“她在嗎?”艾莉森問。

“請稍等。”

蘇珊娜女士穩穩地走進隔壁房間,十五秒鐘後,跟帕姆女士一起回來了。帕姆女士就像一個慈祥和藹的奶奶,她在學校擔任教師助理。

“桑普森法官和夫人想問幾個關於昨天接孩子的問題,”蘇珊娜女士說,“昨天是你給雙胞胎登記離校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帕姆女士不知所措地說。

“是誰來接的?”

“是……是桑普森夫人。”帕姆女士看著艾莉森說道,艾莉森的臉漲紅了。

這時,我趕緊跳出來解圍:“我們只是有些困惑。昨天有人接了孩子,但我們不確定是誰。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古怪,但是您確定那個人是她嗎?”

帕姆夫人看看我,又看看蘇珊娜女士,最後又看了看我和艾莉森,說:“是的,我……我覺得應該是吧。您昨天戴著一頂……一頂鴨舌帽,還有墨鏡,對嗎?”

在大學裏參加通宵聚會時,艾莉森曾經戴過鴨舌帽。但是畢業以後,艾莉森就再也沒在公共場合戴過鴨舌帽了。

“您有沒有看清她的臉?”我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