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家裏的大門敞開著,艾莉森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怎麽了?”她問道,“出什麽事了?你為什麽說‘不要傷害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無法立刻回答她。我甚至無法呼吸。

“斯科特,說話啊!”

“孩子們……他們被……”我好不容易才逼自己說出了那個詞……“綁架。”

“什麽?”她尖叫道。

“這個人……他說……要我按照他的指示,判決一樁案子……他還說,如果我們報警的話,他們就要把孩子們的手指頭……”說著,我不由自主地擡起雙手,顫抖著舉到了她面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剁下來。他讓我們保持沉默。務必保持沉默,否則……”

我的心臟劇烈地抽動著。我發誓,我真的已經拼命呼吸了,但是全世界的氧氣仿佛都不夠用,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在無形中用力擠壓我的胸腔一樣。

噢,天哪,我不禁想道,我的心臟病要發作了。

呼吸。我必須呼吸。可是,無論我怎樣不顧一切地掙紮,空氣還是無法擠進肺裏。我伸手拽了拽襯衣的衣領,一定是我把領口扣得太緊了。不,不對,是領帶的緣故。肯定是領帶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把另一只手也擡起來,伸向脖子,試圖解開領帶,讓血液能順暢地流向大腦。這時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打領帶。

我的臉變得滾燙,突然之間,全身的每一處毛孔都開始冒汗。我覺得腿腳發麻,快要站不住了。

這時,艾莉森沖我大喊大叫:“斯科特,這是怎麽回事?什麽叫他們被綁架了?”

我呆呆地看著她,恍惚間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管都凸了起來。

“斯科特!”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斯科特,回答我!到底怎麽回事?”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但是艾莉森顯然需要一個答案,她不停地捶打著我的胸口,瘋狂地怒吼:“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她一直不肯罷休,雙拳如狂風驟雨般擊打在我的身上,最後我不得不采取保護措施。然而,我剛擡起手來試圖要阻擋她,她卻頹然地跌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啜泣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喃喃地說著些什麽,好像在說:“噢,天哪!”又仿佛在說:“我的孩子!”也或許這兩句都說了,我聽不真切。

我彎下腰,想拉她起來,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但我只想先把她拉起來。結果,我非但沒有把她拽起來,自己反而倒了下去。我先是單膝著地,然後是雙膝。我覺得自己失去知覺了,眼角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了。我跪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悲慟的呻吟。

大腦裏某處尚在運轉的部位依稀告訴我,假如我就這麽死了,那也應該先躺下來。於是,我側著倒了下去,接著慢慢地翻了個身,背靠地板。我望向天花板,艱難地大口喘息,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我的臉依然漲得通紅,腦袋也快要在滾燙的溫度中爆炸了。我漸漸明白過來,這是大腦充血,不是大腦缺血。

在我身上發作的不是心臟病,而是恐慌。

心臟病會死人,但恐慌是死不了人的。雖然身體叫囂著想抗議,但是我必須讓它恢復正常的運轉。我不能倒下,薩姆和愛瑪需要我。這是他們有生以來最需要我的時候。

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我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依靠墻壁的支撐站起了身。我茫然地把家裏的大門關上,然後低頭尋找我掉在地板上的手機。

我把手機撿了起來,開始在通訊錄中查找號碼。片刻之前,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於是掙紮著讓自己拼命呼吸。而現在,我想救孩子的心情之強烈,跟垂死之人渴望生命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你在幹什麽?”艾莉森問道。

“我要打電話給法警。”

身處法院時,美國法警署[1]負責保護我的安全。而當我離開法院時,我的安全則由聯邦調查局負責。我的手機裏沒有存任何聯邦調查局成員的號碼,但是我有負責本地法院安全的法警署署長的號碼。我可以打給他,而他可以幫我聯系聯邦調查局。

“什麽?”艾莉森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我要打給署長……”

艾莉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地上一躍而起,揮手打掉了我的手機。我看著手機在地板上滑過,最後停在了墻角。

“你瘋了?”她大喊道。

“你怎麽……”

“你不能給法警署打電話。”

“可是……”

“絕對不行。”她尖聲說道。

“你聽我說,艾莉[2],現在我們需要救兵。我們需要接受過專門訓練、懂得如何跟綁架犯溝通的人來幫助我們。我們需要聯邦調查局。他們肯定有一些渠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