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陵園 教堂 再見(第4/20頁)

“怎麽可能呢,老板娘?”光平說,“沒有不開心,只不過得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今後如果還能繼續在這裏喝酒。能讓人這麽開心的店今後恐怕再也碰不到了。”

純子注視著光平,平靜地說了聲“謝謝”。她又說道:“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感到一切即將失去,我心裏害怕極了。”

“不會失去的。”光平說,“回憶會保留下來,全部都會保留下來。”

“是啊。”純子小聲地說著,把目光轉移到自己的手上,似乎在端詳那枚藍寶石戒指。光平最近才知道這戒指是誰送的。

送出戒指的人幾分鐘後就在店裏現身了。齋藤在雷鳴般的掌聲中走來,坐在了純子的旁邊。“聽說案子終於解決了?”齋藤主動向光平問道。

“是你的證言起了作用。”光平指的是關於電梯的證言。

“你們每天這麽辛苦,我們卻悠閑自在,真有點過意不去。”齋藤平靜地說。

旁邊的純子低頭盯著塗了指甲油的指尖。光平想今晚恐怕是她最後一次塗這麽紅的指甲油了吧。

“齋藤先生,你倆的婚事可以說是這條街上唯一的救贖了。”光平說,“大家都想借著這股勁過年呢。”

“聽你這麽說,我也獲得了救贖。”齋藤露出仿佛真的獲救般的表情。

“對了,我有點事想問你。”

聞言,齋藤和純子看向光平,臉上仍掛著微笑。

“什麽事?”齋藤問。

“關於廣美去掃墓的事。”

“掃墓?”

“對。”光平便把廣美似乎每個月都去某墓地掃墓,以及那墓地並非廣美家祖墓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這事真是第一次聽說。”純子說,“她從未和我說起過。”

“我也是。”齋藤也搖搖頭。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知道那墓地在哪兒呢。”

“不知道啊。”

齋藤和純子相視一下,都再次搖頭。

此後,話題轉移到了三十一日那天將要舉辦的婚禮上。二人解釋說本不想大張旗鼓,可時田堅決反對。

正聊著,操持婚禮的時田端著酒杯走了過來。他已經獨自喝了不少,腳步都不穩了。“喂,光平,”時田摟著光平的肩膀,把臉湊過來,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你什麽時候離開這條街?”

“離開?為什麽?”光平詫異地問。

“為什麽?你不是說過嗎,這兒不是你這種人待的地方。”

光平故意朝周圍的人擺出一副興味索然的表情。“你醉了。”

周圍的人都笑了。

“我沒醉!”時田放開光平的脖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喝光杯中殘留的威士忌後,又把手搭到齋藤的肩上。“拜托,拜托你了。”

齋藤把手掌疊放在時田的手上,仰視著他,用力點點頭。

時田見狀也點點頭。

純子用小指迅速按了一下眼角,這一舉動並未逃過光平的眼睛。

八點多時光平和悅子一起離開了。大概是微醺的緣故,冰冷的空氣吹到臉上竟然很舒服。

“如果MORGUE沒有了,”光平邊走邊說,“我待在這條街上的理由也就沒有了。”

“因為那裏是充滿回憶的地方?”

“也有這個原因。”光平答道,“但最主要的理由是,MORGUE是這條街上為數不多仍富有活力的店鋪之一。大家都想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同行的從頭再來上,但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這條街上的火種又熄滅了一個。”

“火種終究要熄滅,生命也終究走向死亡。人如果總為這些事悲傷,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快樂了。”

“看來我也應該離開這條街了,就像時田老板所說的那樣。”

“不要說什麽應該不應該的,想走就走吧。”

光平略微放緩腳步,看著悅子的側臉。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光平的視線,回過頭來。

“反正我說不過你。”

“當然。”悅子笑著說。

來到岔路口,光平拐向自己家的方向。

“真想做一個好夢。”說著,悅子徑直向前走去。

光平來到公寓前,發現家裏的燈亮著。外出時關上家裏所有的燈,這早已成為他的一個習慣。他納悶地走上樓梯。

來到門前,他輕輕地轉動了一下門把手,門果然沒上鎖。他以為又是香月進來了。

他猛地推開門,剛要說“你不要太過分了”,話還沒到嘴邊就咽了下去。一名身穿褐色西裝的男子正背朝門口坐著,但怎麽看都不像是香月。

男子慢慢回過頭來,擡頭望著光平。“好久不見。”男子說。

光平連門都忘了關,呆站在那裏片刻,才終於喊出聲來:“爸……”

時隔一年,父子重逢了。

3

光平的故鄉是一座交通便利的城市,老家在國道邊上經營著一家面館,在當地十分有名,除了面條類還有火鍋等料理,經常被當作聚會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