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約瑟夫的胡子(第4/6頁)

“沒錯。”

“那得花上你——”巡官急迫地說,“只要五百串鈴鐺。”

“鈴鐺?”彩虹胡子重復了一遍,顯然糊塗了。

“鋼鐵俠,美金,鈔票!五百元!”薩姆大聲說。他熱切地搜尋客戶臉上為難的神色:那個躲在可怕胡子下面的下巴應該掉下來了,他希望如此獅子大開口可以嚇退來人,他也可以不失顏面地松一口氣。

“噢。”客人微微一笑,一點兒也不驚訝。他伸手摸索著松垮的衣服,掏出一個厚厚的皮夾,抽出一張硬挺的鈔票丟到桌子上。

那是一張嶄新的千元大鈔。

“我想,”彩虹胡子輕快地說,“巡官,一千元是比較合理的價錢。這是一樁不尋常,而且——啊——不正統的案子,何況,花這些錢對我而言也是值得的。求得心安,一種安全感——”

“嗯——唔。”薩姆咽咽口水,驚愕地用手指摸著鈔票。

“事情就這麽說定了。”客人說著站起身,“另外還有兩個條件,巡官,我要求你一定要遵守。第一,你不可以——平常話怎麽說來著?——叫人在我離開辦公室時盯我的梢;還有,除非我在某個二十日當天沒有打電話給你,你不可以找我。”

“那當然,當然了。”薩姆用顫抖的聲音說。一千元!歡樂的淚水聚集在他頑石般的眼睛裏。這些日子生意真是清淡啊!把一個扁扁的信封鎖在保險箱裏,就收到一千元!

“第二——”來人輕快地走向門口,“如果我哪個二十日沒有打電話給你,你不可以打開信封——除非在哲瑞·雷恩先生面前才可以這麽做。”

巡官的嘴巴張得跟蝙蝠洞一樣大,這最後一擊非同小可。比賽結束了,彩虹胡子不屑地笑笑,快步走出門去,消失了。

佩辛斯·薩姆,女性,過了二十一歲,性格直率,皮膚白皙,蜜色頭發。從園藝的角度來說,她是父親眼裏的蘋果,也就是俗話說的掌上明珠。這時她急忙扯下頭上的耳機,輕巧地放進前廳她桌子的底層抽屜裏。這個抽屜用來接收安裝在父親現代化辦公室裏的竊聽器傳來的話。巡官的門打開了,被層層包裹著、戴著藍眼鏡和長著不可思議的胡子的高個兒出現了。他好像沒看見佩辛斯似的,真可惜;他好像只有一個目的:趕快讓眼鏡、胡子連同他自己離開薩姆偵探社。外面的門在他背後砰的一聲關上,就在這一刻,佩辛斯——向來比大部分女性欠缺修養,畢竟她沒應允什麽承諾——沖到門邊,及時窺得一撇美妙的胡子掃過走廊的轉角。胡子的主人瞧不起電梯,飛奔下樓。佩辛斯吮著下唇,浪費了寶貴的三秒鐘,然後搖搖頭——修養獲勝了,她只好匆匆回到前廳。她沖進父親的房間,藍眼睛因為興奮而神采奕奕。

薩姆巡官仍然呆若木雞,無力地坐在桌前,一只手拿著牛皮信封,另一只手拿著千元大鈔。

“佩蒂(3),”他啞著嗓子說,“佩蒂,你看見了嗎?你聽見了嗎?那家夥夠奇怪吧?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搞什麽鬼呢?”

“噢,爸,”她叫起來,“別傻了。”她搶過信封,眼睛看上看下;手指摸摸壓壓,裏面有東西沙沙作響,“嗯,裏面還有一個信封,形狀不一樣。好像比較方,親愛的爸爸,我想——”

“哼,你別想。”巡官急急地說,把信封搶過來,“記住,我拿了這家夥的錢。佩蒂,是十個一百,一千元!”

“你真兇。”佩辛斯抱怨說,“我不懂為什麽——”

“聽著,小家夥,這表示你有了一件新衣服,就這麽回事。”

巡官把信封塞進辦公室保險箱最隱秘的角落,然後把鐵門一關,回到桌旁坐下來,擦幹眉毛上的汗水。

“實在應該把他踢出去的。”他咕噥著說,“我從來沒碰到過這麽瘋狂的事。要不是你打電話吵我,我一定把他轟出去了。瘋了。如果哪個家夥把這場對話寫在書上,沒有人會相信是真的。”

佩辛斯的眼睛如夢似幻。“是件可愛的案子,真是可愛!”

“對腦子壞了的人才是。”巡官咬著牙說,“要不是為了千元大鈔,我才——”

“才不是!他——嗯,他是個怪人。我想他不是個腦子壞了的人。爸,他沒有發瘋!——不可能有人有本事像他一樣,把自己打扮成像童話故事裏的人物,而且……我想你對他的胡子也印象深刻吧?”佩辛斯忽然說。

“胡子!看起來更像是染過色的羊毛。”

“簡直是件藝術品,古怪的藝術品。那些卷毛實在太有意思了,不過,這件事一定有蹊蹺。”佩辛斯喃喃說道,“我可以看出來這個人需要化裝掩飾自己——”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這的確是偽裝,”巡官陰郁地說,“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