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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們已在有介家搜查了很久,他們試圖找到線索,以查明有介最後的同伴到底是誰。

小夜子躲在昏暗的臥室裏。屋外偶爾傳來警察的說話聲,在她聽來就像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那裏怎麽樣?再找找。可惡!一定能找出什麽。

她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個枕頭。當她發覺是有介的枕頭時,胸口又像被堵住了一樣。自從今天早上警察告訴她有介的死訊後,她已多次有過這樣的感覺。

她無法相信那是真的。直到兩三天前,她都沒有想過,如此殘酷的現實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她本來一直相信,在自己和有介面前是一條充滿光明的路,迎接他們的是美好的未來。

可有介卻死了,而且是被殺死的。

昨晚,當有介把真相告訴她時,她就做好了要和他分開一段時間的心理準備。雖然拒絕了他的離婚要求,可當他離開後,她便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了一番。這樣對即將出生的孩子是否公平?她甚至還想到他作為自由作家可能面臨的未來。

可這一切都要以有介活著為前提。現在他死了,小夜子已無從選擇。

敲門聲響起,她應了一聲。

一名年長的刑警探進頭來。“能不能看看這個房間?”

“啊,請吧。”小夜子擦了擦眼淚,下了床。

畢竟是臥室,刑警們似乎有些顧慮,每次都先征得她的同意,才打開抽屜、拉門翻查,但一無所獲。

年長的刑警對小夜子說:“您再想想,您丈夫和什麽女人有過來往?不一定和體育界有關。”

“沒,沒有。”小夜子再度說出這句從早上開始便不斷重復的話。

“哦。”刑警的語氣似乎並不遺憾。對他那個年齡的人而言,妻子對丈夫一無所知是理所當然的。

刑警們將各個房間翻得一塌糊塗,兩手空空地離開了。小夜子想收拾一下,可房間裏每樣東西都像拼圖碎片一般,亂作一團。這裏的一切原來都是按她的意願擺放得井然有序。

現在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小夜子想,這裏再也不是他們的家了。

她回到臥室,坐在梳妝台前,仔細化好妝,又整理好頭發,換上一件連衣裙。那是有介為她買的最後一件衣服,是一件孕婦裝,腹部的尺寸可以根據需要調整。她本來還沒打算穿,但今天例外。

她走進廚房,從微波爐旁抽出一個筆記本,上面記著菜譜,都是她拿手的,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有介喜歡吃的。

可她現在不是在找法式雞肉卷的做法,而是筆記本的最後一頁。刑警們搜查時根本沒注意到它的存在。

她把那頁撕下,走到電話前。紙上寫著如下內容:

品川區北品川××××

佐倉翔子 03 3××× ××××

小夜子做了兩次深呼吸,拿起話筒按下號碼。她祈禱有人接電話。如果沒有,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打第二次。

鈴聲響了五下後,她有些想放棄了,響過第六下時,她拿著話筒的手漸漸離開了耳邊。然而,第七下時,電話忽然接通了。

“喂。”話筒裏傳來的尾音有些上翹。

沒錯,那正是佐倉翔子!

“請問是佐倉翔子嗎?”

對方沉默了一陣,低聲答道:“是。”尾音仍然充滿疑問。

“我是日浦有介的妻子。”小夜子說完,對方再次陷入沉默。小夜子知道她一定會很意外,而且會抱有敵意。

“日浦……您是哪一位?”

“請別裝糊塗。我知道昨晚我丈夫和你在一起。但我沒跟警察說起你,我想找你談談。如果你還裝糊塗,我現在就和警察聯系。”她盡量保持平靜,但語氣還是表現出了急躁。

佐倉翔子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翔子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見一面也沒關系,是今晚嗎?”

“好,就今晚,幾點都可以。”

“哦,那九點左右怎麽樣?”

“明白了。我到哪裏找你?”

“既然您知道這個電話,那是不是也知道我的地址?”

“是的。”

“那能請您來我家嗎?我家樓下有門禁,您到了以後給我打電話。”

“明白了,那九點見。”

“我等您。”

小夜子覺得佐倉翔子的聲音裏有種令人不解的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