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咬狗(第2/9頁)

或許吧。但波拉並不能確定。朱迪·斯塔爾的緊張情緒十分明顯,仿佛有迫在眉睫的危險。波拉看看四周,隨即眯起眼睛。

隔著欄杆,在他們左邊的包廂中,坐著一個高大、古銅色皮膚、沉默而專心的男人。那個男人以像朱迪·斯塔爾那般古怪的態度凝視著球場,他只要把他肌肉結實的大手伸過欄杆就可以夠到朱迪了。他另一邊坐著一位女郎,波拉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電影明星洛特斯·維恩!

洛特斯·維恩是個美麗動人、豐滿的紅發女郎,有一雙深邃的水銀色眼睛,她來自北意大利,原名盧多維卡·維尼西,改名後以電影《巴厘島的女人》在好萊塢出名。那是一部彩色電影,裏面大量展示了她的動人身材。借著暴起的名聲,她開始和新聞界水乳交融,養兩條俄國狼狗,以及一堆渾身肌肉的高大棕色男人。她穿著一襲鵝黃色衣服,與包廂內其他的女人相比,就好比是一只蝴蝶在一堆毛毛蟲之間。相較之下,穿著紅色服裝的小朱迪·斯塔爾,看起來似乎又老又邋遢。

波拉用手肘推埃勒裏,他正挑剔地看著洋基隊的擊球練習。“埃勒裏,”她溫柔地說,“隔壁包廂裏那個迷人的高大棕色家夥是誰?”

洛特斯·維恩對棕色的男人說話,突然間朱迪也對歌舞演員說話;然後兩個女人交換了眼神,那是手中沒刀時女人常用的眼神。

埃勒裏心不在焉地說:“誰?喔!那是比格·比爾·特裏。”

“特裏?”波拉念著,“比格·比爾·特裏?”

“大聯盟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左投手,”奎因先生說著,肅然起敬地望著他,“六英尺三英寸高,全身都是硬如牛皮的肌肉,有一手銳利如鉤子的曲線球和詭異的變速球。十五年來,輕松地把所有了不起的重擊手玩弄於股掌之上,可厲害得很!”

“是呀,是真偉大!”帕裏斯小姐笑著說。

“你這是什麽意思?”奎因先生問道。

“只有這麽偉大的人才能擔任像洛特斯·維恩這樣的女郎的護花使者來看球,”波拉說道,“在發現自己太太就在咫尺之遙的隔壁包廂內,還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這就是你這位肌肉朋友特裏先生的了不起之處。”

“沒錯,”奎因先生溫柔地說,“朱迪·斯塔爾就是比爾·特裏太太。”

喬·迪馬喬轟出又高又遠的一球,直奔全壘打墻外球隊休息室邊的大鐘,奎因不開心地低聲咒罵起來。

“很有趣,”帕裏斯小姐說著,她聰慧的眼睛仔細看著在她前面的四個人:洛特斯·維恩,好萊塢女妖;比格·比爾·特裏,前棒球投手;朱迪·斯塔爾,特裏的妻子;還有吉米·康納,歌舞劇演員,特裏太太的護花使者。兩對伴侶,兩個包廂……完全沒有彼此招呼相認的跡象。“有趣極了,”帕裏斯小姐低聲說道,“看特裏向朱迪求婚的樣子,你真會認為他們的婚姻可白首偕老。某一個晚上在溫特花園裏,他從吉米·康納的手中把她硬搶過來,以八十裏的時速載她到格林威治鎮,在她回過神之前娶了她。”

“是的,”奎因先生禮貌地應著,這時,巨人隊出來做擊球練習,他頓時發瘋一樣地大聲叫道,“太好啦,打幾個好球給他們瞧瞧,巨人隊。”

“然後事情發生了,”帕裏斯小姐若有所思地繼續道,“特裏到好萊塢拍一部棒球電影,遇到了洛特斯·維恩,她就用這個鄉下小子對待朱迪·斯塔爾的方式對待他。真是戲劇性的轉折啊!是不是,我的棒球迷朋友?”

“好球!”奎因先生興奮地叫著,梅爾·奧特擊出的球直接命中右外野的全壘打墻。

“之後特裏便吵著要離婚,但朱迪拒絕了。我猜想因為她愛他,”波拉溫柔地說——“現在卻出現這種場面。多有趣呀。”

特裏在他的座位裏有點扭動不安;朱迪·斯塔爾還是一樣挺直蒼白,她那哀傷的蜜色眼睛定定地望著洋基隊的球童,令他當下生出某種純屬錯覺的得意之感;吉米·康納繼續和那幾名洋基球員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挖苦,但他的眼睛不時飄回朱迪的臉龐;至於美麗的洛特斯·維恩,她親熱地摟著特裏的肩膀。

“我不喜歡這樣。”過了一會兒,帕裏斯小姐輕聲說著。

“你不喜歡?”奎因先生說,“為什麽?比賽根本還沒開始。”

“我不是說你的比賽,傻瓜。我是指我們前面的四角關系。”

“聽著,親愛的,”奎因先生說,“我飛了三千裏來看一場棒球賽,只有一個角度會引起我的興趣——由昔日的回憶出發,到這個包廂觀看最偉大的棒球賽。我思慕、我緊擁、我渴求這場比賽。你管你的四角關系,但讓我看我的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