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位的惡魔(第4/25頁)

“一是那幾樁案子,查到現在也不見個進展,你們保警隊究竟是怎麽個說法?還有啊,今天這個事,我只希望就眼下這幾個人知道,莫再傳開。杜小姐,你也知道前幾天我夫人受傷的事吧?這個事情本來是結了的,可後來又發現那吃出的釘子,和艷萍竟有些關系,也只是問問,誰知這賤人就發了瘋了!”黃天鳴講話雖然也繞彎子,卻沒有繞那麽多,甚至還不似杜亮有威儀,笑容滿面的,那神色和氣得叫人毛骨悚然。

“那黃老爺這次叫我來,可是要算一算大夫人受傷的真正原因?”

黃天鳴不回應,只是吃茶,反而黃莫如從旁答應:“是我勸父親讓你過來的,這個家,看來一時半會兒還少不了你。”

這對父子,五官不像,氣質腔調卻是一樣的。

“那我若算準了,可有什麽好處?”趁著叔父不在,杜春曉當即便要得寸進尺。

“你說。”黃莫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兩只眼睛都深深陷進眼眶裏去。

“第一,你們帶我和夏冰進藏書樓參觀一下,本小姐若有中意的書,不拘什麽價格,也得送兩本,以表謝意。第二,夏冰能自由進出黃家,想審誰就審誰,必須隨叫隨到,您不是一直嫌保警隊辦案能力弱麽?還不是因為得順著你們!”第二條講完,黃天鳴臉上的笑紋已有些僵化,她假裝沒有看見,繼續道,“第三,我想在黃家過夏天,你也知道,如今日頭太毒,我書鋪裏生意也不好,到秋天再開張也不錯。您意下如何?”

杜春曉語速極快,生怕杜亮回來得早,末尾還不忘加上一句:“這最後一條,可別告訴我叔,就說是你們死活要留我的。”

黃夢清已在一旁笑得肩膀抖個不停,黃天鳴也怔了足有半日,才勉強點了頭:“那就勞煩杜小姐你了。”

杜春曉看有戲,便正色問道:“對了,是怎麽發現三太太跟大太太受傷的事有聯系的?”

“因丫頭替陳大廚洗衣服的時候,從他袋子裏找出了這個。”黃莫如將一只鑲銀邊瓷甲套放到桌上。

“是父親買來的古董貨,給三娘做三十六歲生日的賀禮的,這東西如今卻在陳大廚手裏。”

怪道要將陳大廚綁起來。

黃莫如語氣頗為沉痛,卻依然惹得黃慕雲不滿,他抓起那只甲套,狠狠摔在地上。東西牢固得很,竟沒有碎裂,只發出輕微的“叮”一聲,彈了兩下,便滾到杜春曉腳邊去了。

杜春曉撿起甲套,問道:“是誰發現的東西,交給老爺的?”

“是我娘。”黃菲菲冷冷開了口。

杜春曉終於明白先前為何這一對兄妹要對自己的親娘耍手段了。

“現在天晚了,春曉要幫忙,也等到明天再講吧,折騰了這半日,大家都回去休息可好?”黃夢清的提議有些唐突,卻救了春曉的命。

“那……我也先回去了。”夏冰有些老大不情願,可也只得這麽講。

杜春曉跟著黃夢清回房的途中,低聲對這位宅心仁厚的大小姐講了一句:“其實你剛剛不必替我拖延時間,我已知道是誰做的了。”

黃夢清聽了,絲毫沒有動氣,笑回道:“我就是猜到你已知道了,才拖住不讓你講,給大家都留些情面。”

杜春曉看了她半日,撲哧一下笑出來了,黃夢清只是等她笑完,沒有半點好奇的意思。杜春曉見對方沒給她一句托話,便自顧自說道:“也不知為什麽,天是一樣的熱,可我偏就在你屋裏頭睡得甜些,連那蚊香味兒都讓人惦記,回去書鋪卻怎麽都睡不著,剛迷糊起來,腦子裏便有根筋狠狠彈你一下,你又醒了。實在痛苦,不如來你這裏騙吃騙喝騙睡來得舒服。”

這下輪到黃夢清取笑她,借機刺了幾句,杜春曉也不動氣,只走到窗口,看庭院裏那座封閉的井台。

因剛剛鬧過的原因,宅子裏飄蕩著某種古怪的寧祥氣氛,銀杏樹葉在頭頂打了幾個圈之後落在肩上,杜春曉這才意識到那只甲套還握在她自己手裏,在昏黃暮色下發出幽光,令她想到雪兒珍藏的頂針。

午夜時分,一記裂帛的尖叫穿越夜幕,直刺眾人耳膜。起初只是叫“救命”,後來變成了“殺人!我要殺人”。等杜亮他們趕到藏書樓下,聲音已化作純粹的嚎吼,一寸寸捏碎,灑在逼悶的夜空。

3

張艷萍瘋了。

當然,她並不覺得自己瘋,只是不斷向眾人解釋自己並沒有拔下發釵,去刺那個“紙人”。“紙人”又輕又薄,在樓內的每一步階梯上跳躍,最後跳到她跟前,側面薄得幾乎已融入空氣。頂樓上的架子空了大半,像是專門用來積灰用的,熱流在空格中間躥來躥去,逗得她滿頭大汗,後腦殼的劇痛已轉成麻木,只是不能將頭靠在墻壁上,否則痛楚便會如期造訪。她只得就這麽仰著頭,將兩只酸疼的手臂環在胸前,汗漬洇透綢衫,將皮膚密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