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位的惡魔(第3/25頁)

“你跟我去就是,到時就明白什麽意思了。”杜亮的語氣開始兇惡起來。

杜春曉一指夏冰,說道:“要帶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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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艷萍把蘇巧梅的頭發連頭皮一起撕下來的時候,心中無比快感,論心機,前者自然鬥不過後者,可論到體力,卻是截然相反的境況。誰讓蘇巧梅是小家碧玉出身,沒有了不得的身手,只得由著對方撕扯。她只覺天旋地轉,已聽不見自己的尖叫聲,只死死抓住張艷萍的兩只手,耳背後頭的陣陣刺痛在提醒她的傷勢,她卻完全顧不上,只能喊“救命”。無奈對方力大無窮,誰都拉不開,果斷地掌握她的發鬏,控制她頭顱的方向,等同於控制她的行動,可見張艷萍是有經驗的。

其實蘇巧梅也不是不懂反抗,只是她還留著心眼,要看看究竟誰是真正關心自己的,誰又只是在她跟前戴面具。真情還是假意,在這樣的危難時刻一目了然。盡管她頭皮脹裂,全身麻木,兩只腳一味在地上拖行,船殼鞋已不知去向,然而周圍的形勢還是看得很清楚。譬如黃天鳴雖一言不發站在旁邊,但他手裏的龍頭杖卻把地磚敲得篤篤響,她想象自己擡起頭來,就能看到丈夫那張尷尬憤怒的面孔;而黃莫如與黃菲菲這對靠錦衣玉食寵大的同胎兄妹,選擇的是敲邊鼓,他們沒有去阻止失控的張艷萍,反而一邊一個扶住親娘的手臂,嘴裏叫著:“住手!不要動我娘!”實際上卻讓她動彈不得,好給張艷萍多搧幾個嘴巴;蘇巧梅當下又急又氣,可不好戳破兩個孩子的陰謀,便只得甩開他們的束縛,要跟張艷萍拼命。此時她才是真的憤怒了,體內湧起毀滅世界的沖動,誓要將敵人消滅。於是突然發了力,竟將張艷萍一把推倒,跨在她腰上將她固定,然後抱住她那顆同樣狼藉的頭顱往地上磕,一下、兩下、三下、四下……那顆頭顱在她手心裏反彈,發出“咚咚”的回應,令她心生快感。

“救命啊!殺人犯要殺人滅口啦!救命啊!殺人犯!救命!救命!”

蘇巧梅在這對她殺豬般的控訴裏,暈了過去,她不得不暈,怕一旦堅持下來,事情就永遠收不了場。

杜春曉趕到的時候,兩個婦人剛剛被拉開,看那面目,已分辨不出誰是誰來,尤其她們都啞著嗓子,其中一個頭發與血水粘在一起,濕漉漉的,另一個則抱住後腦,倒在黃慕雲懷裏,仿佛已昏死過去。陳阿福被雙手反剪地綁了,跪在一旁不住磕頭,嘴裏念叨道:“兩位奶奶冤枉,冤枉啊……”

黃慕雲面色蒼白地抱起懷裏的母親,對那位已落在一對兄妹手裏的婦人道:“二娘這次確是有些過了,都等不及我娘自己死,就要上來殺她,難不成這點家產還不夠你分的?”

剛講完,便挨了黃天鳴一記耳光:“混賬!我還沒死了,竟說到要分家產了?”

黃慕雲像是吃了熊膽,居然當下便頂撞起來:“分家產是早晚的事兒,你當我們幾個都願意在這裏?前些年姐姐去英倫留洋,原本就是為了躲你們的,誰想到你們竟又把她叫回來了。黃家就是一座活墳墓,是這裏出生的人,就得回這兒來等死!咱們其實比下人還不自由呢!”

“慕雲,你不要胡說!”他懷裏的張艷萍不知何時已醒過來,眼裏噙滿了淚。

蘇巧梅此時也掙脫一對兒女的“呵護”,氣急敗壞地爬到張艷萍跟前,手指好似利劍一般直戳到對方眼睛上去:“你還真以為攀了高枝就能一裏一裏地害人啦?現在是姐姐,過不久就要輪到我了,說不定老爺都要害!你……”

“夠啦!”

黃天鳴眼見威信已碎在兩個女人的廝鬥中,只得暴喝一聲,試圖挽回一些顏面。可惜只有蘇巧梅辨出味來,就再沒出聲,張艷萍還是不停叫囂,直到黃天鳴一聲令下,將她捆了關進後院藏書樓的頂層。夏冰厚著臉皮跟了去,杜春曉自然知道他是饞那些書,也不作聲,偷偷跟了去,名為看戲,實想竊書。

黃家的藏書樓,其實原本不是黃家的,而是宅院的前個主人留下的,接手時裏頭的書已少了一半,依黃天鳴的性格,是必定要把那一半書追回來的,不管支付的錢數是否合適。所以聽聞那前業主還乖乖將那幾擔書挑回來,還給黃天鳴,此後那業主便銷聲匿跡,再無蹤影。關乎他的去向,有兩種說法,一是講他用那筆錢去上海做煙土生意,與洪幫交易,不小心著了杜月笙的道,連錢帶貨都被吞了,人也被大卸八塊丟進黃浦江喂魚;二是說他老婆病死,兒子娶妻後也不大理他,因此他孑然一身去到別的偏僻鄉鎮上住,在那裏隱姓埋名過日子。確切情況究竟怎樣,那是誰也不知道。

可惜黃天鳴到底知道眼前的事屬於“家醜”,便示意杜亮帶兩個家丁帶了張艷萍去,卻叫杜春曉與夏冰留下來,只說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