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惠特拉姆是怎麽到漢德勒農場的?”巴恩斯問,他向前探了一下身體,湊到了前排的兩個座位中間,“咱們瞪大眼睛把學校的監控錄像看了一遍又一遍,可他的汽車在整個下午都沒有離開過學校的停車場。”

福克從文件夾裏找到了盧克死亡現場的那些照片,他從中抽出一張特寫,拍的是車鬥側擋板上的四道水平橫條。他把這張照片遞給了巴恩斯,又掏出手機,調出自己昨晚拍的汽車後備廂。在後備廂的內襯墊上,也有兩道長條。

巴恩斯的視線在兩張照片之間來回移動。

“這些痕跡看起來一模一樣,”他說,“究竟是什麽?”

“在我汽車後備廂裏的痕跡是最近剛留下的,”福克說,“那是車胎的痕跡。案發當時,他沒有開車,而是騎自行車去的。”

惠特拉姆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要走,而是偷偷地從防火安全門溜了出去。他把外套留在了椅子上,電腦也開著,以此來表示“我就在學校裏,馬上回來”。

看門人已經下班了,他闖進放雜物的小屋,避開了兩個監控攝像頭的拍攝範圍。謝天謝地,幸虧資金短缺,要是多安幾個攝像頭,就避無可避了。想到這裏,他覺得很諷刺,差點兒笑出聲來。幾分鐘之內,惠特拉姆就打開了彈藥箱,抓了一把子彈裝進了口袋裏。學校裏只有一杆獵槍,是用來控制野兔數量的。為了以防萬一,他將這杆槍也塞進了運動包裏,扛在肩上。惠特拉姆無聲地祈禱著,但願不要用上這杆槍。既然盧克·漢德勒去沙利文家幫忙打野兔,肯定會帶著自己的獵槍吧。但是會不會帶子彈呢?那就不一定了。

惠特拉姆跑到了自行車棚。那天早上,他把汽車停在了學校附近一條安靜的街道旁,從後備廂裏拽出自行車,騎完了剩下的路程。他明白大隱隱於市的道理,因此故意將自行車鎖在了車棚中間。他知道,周圍很快就會停滿其他的自行車。然後,他便走回自己的汽車旁,再開車來到學校的停車場,大搖大擺地停在了攝像頭的監控範圍之內。

此刻,他打開車鎖,推走了靜靜守候的自行車。不一會兒,他就騎車沿著廢棄的鄉間小路朝漢德勒家前進。這段路並不遠,他騎得飛快。在距離漢德勒農場還有一公裏時,他停了下來,在路邊找到一處灌木茂密的地方躲起來等著。他低聲而焦慮地念著禱告詞,但願自己沒有算錯時間。

二十五分鐘過去了,他滿頭大汗,覺得這回恐怕已經錯失良機了。路上一輛車都沒有。又過了八分鐘、九分鐘。惠特拉姆移開目光,看著露在運動包外的那截槍杆,絕望地想著是不是真的別無他法了。突然,他聽到了聲音。

遠處傳來了卡車的引擎聲,惠特拉姆向外張望,發現來的正是自己等待的那輛車。他欣喜若狂,默默地感謝了上蒼,然後便走到了馬路上,把自行車扔在腳下。他站在自行車旁邊,擡起手臂使勁兒地揮舞著,仿佛自己是溺水求救的可憐人一樣。

在那提心吊膽的片刻之間,這輛卡車看起來像是要徑直沖過去了。接著,它開得越來越近,漸漸放慢了速度,最後在他面前停住了。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

“看來好像出問題了,需要幫忙嗎?”

盧克·漢德勒探出頭來。

惠特拉姆用塞滿石頭的襪子狠狠地砸中了盧克的後腦勺,結果把自己的胳膊肘震得生疼。隨著那兜鼓鼓囊囊的石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盧克面朝下一頭栽倒在地上,沉重的身軀一動也不動了。

惠特拉姆戴上從學校科學實驗室拿來的塑膠手套,打開卡車的車鬥。他將雙手插在盧克的腋下,靠著健壯的雙臂把他迅速拖到卡車後面,費力地弄進了車鬥裏。

他側耳傾聽,盧克的呼吸聲顯得微弱而不規律。惠特拉姆又舉起那包石頭,重重地砸了兩回。這下,盧克的頭骨碎裂了,鮮血也流淌出來。惠特拉姆顧不上管那攤血,而是抓緊在車鬥裏找到一塊防水布,蓋在盧克身上。他把自行車也放了上去,臟兮兮的輪胎頂在車鬥的側擋板上。

盧克的獵槍就放在副駕駛座上,惠特拉姆松了一口氣,感到頭暈目眩。他把前額抵在方向盤上,靜靜地坐了片刻,直到那種暈眩感消失為止。獵槍裏沒有子彈。沒關系。惠特拉姆從口袋裏掏出學校的雷明頓子彈,給盧克的獵槍上了膛。

賭注已下,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