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5頁)

福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時候該告訴她了。

盧克說謊了。你說謊了。

“聽著,格雷琴,那件事——”

“你真的很幸運。”她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降低了一個分貝,“出事的時候你跟他在一起。後來他在鎮上遭千夫所指,卻仍然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如果沒有盧克,克萊德警方肯定會把你當成兇手,毫無疑問。”

“沒錯,我知道。但是聽著,格雷——”

她環顧酒館,有不少人正在看著這裏,此刻趕緊挪開了臉。

“不,你聽著。盧克堅持到底,為你守口如瓶二十年。”她的聲音變得更輕了,“這是你和許多麻煩之間的唯一屏障。我勸你一句,千萬不要改口。”

當他們繞過山底的拐角時,亞倫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轉瞬卻又相信了。盧克正舒舒服服地歇在一塊巖石上,毫發無傷。他從石頭上跳下來,咧著嘴,手裏還舉著一支香煙。

“嘿,”他大笑道,“你們怎麽花了這麽長時間,你們——”

亞倫一頭朝他撲去。

“天哪,格雷琴,當然了。我何必要改口?”福克說,他表面上故作輕松,但是心裏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會問,他也不必說。

他們對視了片刻,然後格雷琴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沖他微微一笑:“那就好,否則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我只是提醒一下,免得你做傻事。有備無患嘛。”她舉起酒杯,發現裏面已經空了,於是便把它放下了。福克喝幹自己杯中的酒,起身到吧台又去買了兩杯。

“如果大家都如此篤定地認為罪魁禍首就是我,”他回來後說道,“那麽他們居然沒把盧克也趕出鎮子,這讓我覺得很驚訝。”

格雷琴接過酒杯,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不是沒有人試過。”她說,“他們剛開始還采取了很激烈的手段。但是你也知道盧克,他就厚著臉皮對付唄。既沒有動搖,也沒有躊躇。最後,那些人只得作罷。”

她又環顧了一周,現在看向這裏的視線已經少了。

“其實捫心自問,大多數人都知道艾莉是自殺的。她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在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卻孤立無援。沒錯,我們都應該對此感到愧疚,可是大家不喜歡愧疚,正好這時候你的名字出現在了字條上,而且又沒有什麽合理的解釋——”她停下來,微微地挑了挑眉毛。

福克輕輕地搖了搖頭。當年他無法解釋,如今他還是無法解釋。這些年來,他絞盡腦汁地回想艾莉在最後的日子裏跟自己說過的話,試圖解讀其中隱藏的信息或者含義。她一直都叫他“亞倫”,從來都沒有叫過他“福克”。當她寫下那張字條的時候,她到底在想什麽?有時候他覺得,最折磨他的不是那張字條帶來的麻煩,而是他永遠都無法知道她為何寫下那張字條。

“好吧,”格雷琴說,“這無關緊要。在她自殺之前,出於某種原因而想起了你,對於那些想找個替罪羊的人而言,這就足夠了。無論如何,盧克在這裏是個大人物,他積極參與鎮上的事情,成了起帶頭作用的領導者。基瓦拉沒幾個這樣的人,我們不能失去他。所以,後來人們基本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對付他了。”

她聳了聳肩:“大家之所以會容忍道和迪肯那樣的惡霸,也是同樣的道理。這就是基瓦拉,這裏生活艱難、環境惡劣,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共進退。你走了,盧克留下了,那罪名就只好由你來背。”

亞倫一頭朝他撲去,盧克趕緊後退。

“當心!”他說道。亞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兩人絆了一下,一起跌倒在地。他們落地時發出了一聲重響,盧克的香煙從指尖滑落。艾莉走上前來,把它踩滅。

“看著點兒火,行嗎?你已經把他們嚇壞了,拜托你行行好,別把我們大家都燒死。”

亞倫壓在盧克身上,這時感到盧克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艾莉講這番話的語氣,就跟她平時呵斥農場的牲口一樣。

“天哪,艾莉,你有什麽毛病?一下子開不起玩笑了?”盧克大著膽子故作輕松,可是卻裝得不像。亞倫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兒和酒精味兒。

“沒有人告訴過你嗎?”艾莉厲聲說道,“玩笑是讓人笑的。”

“喂,你最近到底是怎麽了?你不喜歡喝酒,不喜歡笑,幾乎都不出來玩,就知道待在那個破商店裏工作。你現在真無聊,艾莉,我看你應該和亞倫湊成一對兒過日子,太他媽的般配了!”

無聊。聽到這個詞,亞倫覺得好像被盧克打了一拳。亞倫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好兄弟,然後抓住他的前襟將他一把推開,用力之大,使得盧克的頭猛地撞在了地上。亞倫滾到一旁,氣喘籲籲地躺著,覺得自己無法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