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十點一刻,諾拉把我搖醒,說道:“電話!赫伯特·麥考利打來的,說有急事。”

我走進臥室——昨夜我睡在客廳裏了——拿起電話聽筒。多蘿西在臥室裏睡得香甜,我便對著話筒悄聲說:“喂。”

麥考利說:“吃午飯還嫌太早,可我得馬上見到你。我現在能來嗎?”

“當然可以,來吃早飯吧。”

“已經吃過了。你們預訂自己的早餐吧。過十五分鐘我就過來。”

“好吧。”

多蘿西半睜著眼睛,說:“時間一定很晚了吧。”她睡意蒙眬,翻個身又睡著了。

我用涼水洗洗臉和手,刷了牙,梳理了頭發,又回到客廳。“麥考利一會兒就來,”我告訴諾拉,“他吃過早飯了。不過你還是給他叫點咖啡吧。給我要份雞肝。”

“是邀請我參加你們的聚會呢,還是——”

“當然參加。你還從沒見過麥考利,是不是?他是個蠻不錯的家夥。當年有一次在沃[1]市時,他的衣著讓我羨慕了好幾天。戰後我們彼此又常來往。他給我介紹了幾個活兒,包括魏南特的那起糾紛。先喝點酒化化痰,怎麽樣?”

“你今天幹嗎不保持頭腦清醒呢?”

“咱們上紐約來不是為了保持頭腦清醒。今天晚上要不要去看場冰球賽?”

“倒也想去。”她給我倒杯酒,就去訂早餐。

我瀏覽了一下晨報。上面刊登了波士頓警方逮住了喬根遜以及諾海恩被謀殺的消息,但是通俗小報稱之為“地下團夥匪徒之戰”[2]一事的進一步發展,“麥克親王”傑古森[3]被逮捕,林德伯格[4]之幼子被綁架一案的調解人“賈夫希”[5]訪問記,占了不少篇幅。酒店服務員把阿斯達送了上來,麥考利也一起進來了。阿斯達挺喜歡麥考利,因為他輕輕拍這條小母狗時一直拿一樣什麽東西擋它的撲跳:小家夥從來不大喜好溫柔。

今天上午,麥考利的嘴周圍皺巴巴的,面頰的紅潤色也消退了。“警方是從哪兒得到這些消息的?”他問道,“你認為——”他頓住了,因為諾拉衣著整潔地走進來了。

“諾拉,這位是赫伯特·麥考利,”我介紹道,“這是我太太。”

他倆握握手,諾拉說:“尼克讓我只給您叫點咖啡,要不要也給您——”

“不必了,謝謝,我剛吃過早飯。”

我問道:“警方怎麽了?”他有點猶豫。

“我知道的事諾拉差不多全知道,”我讓他放心,“除非有什麽事你寧可不讓——”

“沒有,沒有,沒那種事,”他說,“只是——嗯——替查爾斯太太著想罷了。我不想讓她也跟著著急。”

“那就說說吧。她只擔心自己不知道的事。警方現在有什麽新情況?”

“吉爾德警長今天早晨來找過我,”他說,“他先給我看了一段表鏈,上面系著一個鏈墜小刀,問我以前見過沒有。我見過那玩藝兒,那是魏南特的。我便對他說好像見過。我認為那看上去像是魏南特的。接著他又問我是否知道那有沒有可能落到了別人手中;經過一陣旁敲側擊,我才理解他聽謂的別人就是指你或咪咪。我當然就告訴他——魏南特很可能把它給了你們倆任何一個人,你也可能是偷走或者在街上拾到的,要麽就是別人偷去或者在街上拾到後給了你,要麽就是魏南特給了什麽人,你又從那人手中得到的。我還告訴他,你也許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得到那玩藝兒,可他明白我這是在戲弄他,於是他就不讓我說了。”

諾拉臉上的神色不大好看,目光也暗淡了。“這個白癡!”

“算了,算了,”我說,“我原本也許該提醒你——他昨天晚上就是奔那個方向去的。大概是我那老夥伴咪咪刺激了他一兩下。他還把他那搜索的探照燈轉向何方?”

“他還想知道——他是這樣問的:‘你認為查爾斯跟沃爾夫那個女人還一直混在一塊兒嗎?或者早已斷絕關系?’”

“那是咪咪的腔調,沒錯,”我說,“你怎麽對他說的?”

“我告訴他我不知道你們過去是不是‘還’混在一塊兒,因為我壓根兒不知道你跟她混過;我還提醒他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住在紐約了。”

諾拉問我:“你真是那樣嗎?”

我說:“別試想讓麥克說瞎話。他對這一點又怎麽說呢?”

“沒說什麽。他又問我喬根遜知不知道你和咪咪之間的事。我問他你跟咪咪怎麽了。他怪我‘裝蒜’——這是他的原話——所以我們沒再談下去。他對我跟你見面的次數也特感興趣,而且問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問得相當具體。”

“挺好,”我說,“那我就有了很多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

一名服務員進來送早餐。我們便東拉西扯地閑談,等他把餐桌擺好離開後,麥考利說:“你沒有什麽可害怕的。我會把魏南特交給警方。”他的話音顫顫悠悠,而且有點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