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腿乞丐(第3/5頁)

管家尷尬,皺了皺眉頭,小聲答道:“小人雖見他進進出出,卻從不打聽他去了哪裏。

不過每回我見他出去時總是喜孜孜的,十分高興,回來時卻常哭喪著臉,長籲短嘆的。盡管如此,他卻從不誤了坐館講課,那天聽小姐說,她問的疑難,王先生都能夠解答。小姐說他十分博學,很是仰佩。”

狄公厲聲對林子展道:“適間聽你說,王先生只為令孫開蒙授課,如何又冒出一個小姐來了?”

林子展答:“小女出閨之前,王先生也教授些烈女,閨訓,如今已下嫁三個月了。”

狄公點頭。吩咐管家領他去王文軒房中看視。林子展站起待欲跟隨,狄公道:“林先生且在這裏暫候片刻。”

管家引狄公穿廓繞舍,曲折來到林邸西院一間小屋前。管家掏出鑰匙開了房門,擎起蠟燭,讓狄公進了去。房內陳設十分簡陋:一張書桌,一柄靠椅,一個書架,一口衣箱,墻上掛著好幾幅水墨蘭花,筆勢疏淡,氣韻生動,十分有生色。

管家道:“王先生最愛蘭花,這些條屏都是他一手畫的。”

“王先生如此喜愛蘭花,房中為何沒有供設幾盆?”

“想來是太昂貴,買不起。”管家猜道。

狄公順手從書架上取下幾冊書翻看,見都是梁陳艷體詩集,不覺皺眉。他拉開書桌抽屜,只見空白紙箋,並無錢銀。又打開衣箱,盡是些破舊的衣衫,箱底有個錢盒,卻只有幾文散錢。他問:“王先生出去時,有誰進來這房間翻尋過?”

管家暗吃一驚:“不,老爺,誰也沒有進來過這房間。王先生出門去時,總不忘上鎖。

除了他只有我身上藏有一管鑰匙。”

“你說平時王先生一個錢都不舍得花,那他一年多的館俸銀子都到哪裏去了?這錢盒裏還不滿十文銅錢。”

管家也感懵懂,惶惑地搖頭道;“老爺,這……這小人也說不清楚。但這房間小人可擔保不會有第二個人進來過,府裏的奴仆也從不見有手腳不幹凈的。”

狄公沉吟半晌揮手道:“我們回客廳去吧,林先生想是等急了。”

從西院出來,曲折繞行回廊時,狄公小聲問管家:“這裏附近可有妓館?”

管家狐疑,躊躊道:“後門外隔兩條街便有一家,喚作‘樂春坊’,那鴇兒姓高,是個風流寡婦。那妓館甚是清雅,一般客官望而卻步,大都不敢問津。”

狄公不住點頭,面露喜色。

回到客廳,狄公正色對林子展道:“下官如今可以明言告訴你,王文軒已遇害身死,屍身此刻停在衙門裏,還須林先生隨我去衙門正式認領,等勘破死因,再備辦棺木,擇吉日安葬。”

狄公回到衙門,命洪參軍叫巡官來內衙。

片刻巡官來見,狄公問道:“城北有一家‘樂春坊’的妓館,你可知道?那鴇兒姓高,是個寡婦。”

巡官答道:“知道,知道。是家上流的行院,向衙庫納稅銀數它最多。”

“你在前面引路,我們這就去那裏。”

大街上車如流水,馬如接龍,彩燈齊放,一派光明。行人熙熙攘攘,笑語飛聲,好不熱鬧。巡官及兩名衙役拼命在人群中推擠,總算為狄公、洪參軍開出一條行道。

“樂春坊”因在城北,稍稍清靜一些,但門首也懸掛著四個巨大的燈籠,照得周圍煊同白晝。坊內更是燈紅酒綠,絲管紛繁,男女歡悅,浪聲謔戲,不必細述。

坊主高寡婦見是官府來人,不知何事,哪敢怠慢?忙不叠將狄公、洪亮等引進一間玲瓏精致的幽靜小軒,又吩咐侍婢上茶。

狄公道:“高院主不必忙碌,下官來此,只是打問個訊,沒甚大事,休要驚惶。”

高寡婦堆起一臉笑容道:“老爺盡可問話,婦人這裏知道的必不遮隱,如實相告。——只不知老爺要問何事?”

“坊內共有多少女子掛牌?”狄公開門見山。

“回老爺,共有八位姑娘供奉。我們的賬目每三月上報一次衙門,照例納稅,從不敢偷漏。”

“聽說其中一位已被客官贖出,請問那女子的姓氏、名號。”狄公試探道。

高寡婦作色道:“我這裏幾位姑娘歌舞吹彈不但嫻熟,且年齡尚小,從未有客官贖身之事。不知老爺哪裏聽來如此誤傳,信以為真。”

狄公沮喪。半日又問道:“那必是坊外的女子了。高院主可聽說坊外新近有人被贖身從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