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迷宮案 第二十二章(第2/3頁)

洪參軍插話道:“原來老爺將吳峰排除於罪犯之外,原因卻在這裏!”

狄公道:“我尋思丁禕既存心陷害他人,可見他品行不端,心術歪邪。後來我發現了、吳二人並非是情場仇敵,既如此,丁偉為何定欲誣陷吳峰?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丁禕本人殺了親父,欲使吳峰為他頂罪替死。我尋思丁禕殺父兇物有二:一是小匕首,已奏效,但如何施用一時尚不擇而知;二是染毒果脯,萬一筆管中機關失靈,丁虎國吃了蜜棗也要喪命。但丁禕弑父原因何在?此與他的情婦是否有涉?為此,我二次遣黑蘭去丁宅打探虛實。”

狄公略停,呷了幾口茶,又說道:“但我卻為一反常現象所困,既然丁禕熬費苦心將施毒之罪引向吳峰,卻為何不在機關暗器上做些手腳,明裏暗裏亦將矛頭指向吳峰?為此我絞盡腦汁,卻百思不得一解。於是我又回到第一個想法上,即丁虎國乃為一尚不知名姓的第三者所害,此舉正好與了丁禕毒死生父之圖謀相偶合。通常我並不信有偶合的事情發生,然這次偶合卻不由人不信。”

喬泰道:“老爺適才說過,丁虎國結怨甚多,宿敵不少,故有倪壽乾為八百男兒雪洗千古奇冤,結果他性命之舉。有此巧合,亦並非偶然。”

狄公點頭,又說道:“丁虎國為一第三者所殺,此人是誰雖不知曉,但至少我消除了對丁、吳二人的懷疑。後來我發現了丁禕存心殺父的動機,至此,丁虎國命案中與丁禕有涉的部分總算弄明白了。”

洪參軍接過話來:“老爺曾說,‘丁將軍之案我心中已有一半數了’,原來就是指的這個。從黑蘭口中得知,丁虎國的四夫人王月花年輕妖冶,丁禕則是風流好色,卻又日夜守們不出,他所作艷詩中不但有‘無章典,忘綱常’這樣的自供,更有‘月花心肝’四字這一鐵證,老爺故知丁禕與王月花通奸亂倫。為了不做露水夫妻,丁禕心生殺機,欲壞親父性命。”

狄公道:“正是如此!此案的另一半,即真正的作案人是誰,若是倪壽乾不將其書齋名刻於筆管之上,恐我今生是無法查出了。丁虎國書房關門落鎖,兇手無法進出,故他一定為某一機關暗器所傷,但此暗器原來就在筆管內藏匿,我卻無從知曉。倪壽乾聰穎絕倫,我自是望塵莫及,自嘆不如。匕首射出筆管之後,彈簧即松開緊貼於管壁之內,即使向裏細看,也看不出絲毫痕跡來。

“我於深山訪見鶴衣先生,得知‘寧馨簃’即倪壽乾書齋之名,忽記起丁虎國死前所用狼毫筆管之上亦刻有此書齋名,又聯想到陶甘的吹管之說,心裏一動,一空心筆管不正可用於同一目的麽?再回憶起丁虎國書案之上蠟台移位這一事實,方推斷出丁虎國移近右首蠟台燒去筆端飛毛之時,筆管受熱,管內松香之類凝固物因此熔化,彈簧張開,匕首飛出,丁虎國於是一命嗚呼。”

喬泰問:“丁禕若是寡廉鮮恥,不去引咎自戕,又當如何?”

狄公道:“我就將這對賊男女拿到堂上審問,再治罪不遲。”

狄公捋了捋長須,向四助手環視一遍,見眾皆無言,又說道:“現在,我再將第二個案子,即倪壽乾遺囑一案說於你等。”

四親隨幹辦不約而同扭過頭去看墻上畫軸。

狄公道:“原藏於畫軸夾層之中的遺文乃倪壽乾為轉移倪琦視線所留。倪琦發現後,沒將畫軸毀掉,而是以偷梁換柱之法,將自己編造的一份假遺囑插入畫軸夾層之中,重新裱糊後再將畫軸交還了倪夫人。他萬沒想到,尋出真正遺囑的線索竟隱於此風景畫畫面之上!”

狄公站起,走向畫軸,四親隨幹辦—起離座立於他身後。

狄公道:“我早就估摸此畫與倪壽乾的迷宮有某種關聯,我親訪迷宮,目的就在於此。”

陶甘忙問:“老爺,你道二者有所關聯,何以見得?”

狄公答道:“這個中道理其實簡單。倪壽乾不惜一切代價欲保存下來的東西即此二件,他千方百計不讓畫軸於他死後毀掉,又嚴命倪琦不得更動迷宮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這中間豈能沒有緣故?

“初時我以為此畫乃為倪壽乾東郊別業的一張密圖,從圖中可尋出別院中暗藏他真正遺囑的地方,然到別院一看,卻未見一處與此畫有相似之點,直到昨日夜間,我才悟出其中奧秘!”

四親隨幹辦無語,只等狄公一語點破機關。

狄公道:“乍看畫中山回水曲,白雲飄繞,木宇相間,曲徑通幽。但若細心觀瞧,就會看出畫面上不無怪異之處。你們來看,畫中屋宇若幹,星羅棋布於盤亙峰巒之間,屋前均有山道相通,惟右上角這座高亭例外,它立於山泉一側,無路可達。我尋思此高亭與眾不同,其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