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公寓裏,只有江本在。

“京都怎麽樣?”

“好極了。”

“你從哪裏回來?”

“嵐山,清水寺。”

“禦手洗呢?”

‘他在電車上就放我鴿子。”

聽我這麽說,江本露出同情的表情。我和江本正準備炸天婦羅做晚餐時,禦手洗像夢遊病人似的回來了。於是三個人圍著小餐桌說話。

“喂,你穿的上衣,不是江本的嗎?天氣這麽熱,脫掉吧,我看你這麽穿都覺得熱。”

禦手洗好像完全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自顧自盯著墻壁。

“喂,禦手洗,把上衣脫掉。”我再一次用比較強調的口氣說,禦手洗才慢吞吞地站起來,然後去換上自己的衣服。天婦羅的味道非常好,江本不愧是一流的廚師,可惜禦手洗只顧想心事,似乎沒有感受到美食。

江本向禦手洗建議:“明天星期天,我也不用上班,可以載石岡去洛北玩。你呢?”我心裏大喜。江本接著說,“我已經聽石岡兄說你們這次來的目的了。反正是用腦的事情,不是嗎?如果你還沒有計劃要去哪裏,那麽坐在車子也一樣可以動腦筋,就和我們同行如何?”

禦手洗很感謝似的點頭說:“如果我就坐在後座不用講話也可以的話。”

江本開車向大原三千院馳去。途中,禦手洗果然一言不發,像老僧入定似的,表情木然。

我們在大原吃懷石料理,江本很熱心地介紹各種菜色,禦手洗仍然沉默。江本人很和氣,跟我很投緣。一整天,他帶我們從同志社大學逛到京都大學、二條城、平安神宮、京都禦苑、太秦電影村等,凡京都的名勝差不多走遍了。最後又要帶我們去河原町,我因為昨日已去過,就謝絕了。我們還吃了壽司,並到高瀨川的古典茶藝館飲茶。——快樂的一天,在享受咖啡中結束。今天是八日星期天,眼看這一天又過去了。

翌日起床時,禦手洗跟江本都已出去了。我一個人餓著肚皮,到西京極的街上找東西吃,經過車站前的小書店時,也順便進去逛逛。西京極有座運動公園,以球場為主,幾堆人馬正在嘶喊。我開始思考整個事件。我自己的思考在和禦手洗采取個別行動之後,完全沒有任何進展。但是我的腦子裏卻也時時刻刻都揮不掉這件事。

這個案件,很明顯的有股魔力。我看過《梅澤家占星術殺人案》,想起一個頗有資產的人,因為熱中解開這個案件的謎底竟把財產賠光,並且受到幻影中女人的魅惑,終至投身日本海。我相信如幻的阿索德,真能令人如此熱中。想到這裏,我又走到車站。西京極的街道已經被我走完了,幹脆再去四條河原町逛逛。昨天那家古典茶藝館不錯,還有那邊有家丸善書店,去看看有沒有美國插畫年鑒之類的書也好。

我坐在西京極的月台椅子上,等待開往河原町的列車。現在已過通勤的時間,月台上沒有幾個人,有一位老婆婆坐在陽光很好的椅子上,鈴聲響起的時候,她就擡起頭來看,但那是一列快速車,只是從我們的眼前開過去,並沒有停下來。列車像一陣風般地過去,被丟棄在月台上的舊報紙雜志,便在陽光下隨風起舞。我突然想起豐裏町的那個巴士站——澱川堤防的附近還有很多空地,被丟棄在空地上的舊輪胎……這又讓我聯想到那個一口標準東京腔的女人——安川民雄的女兒。

禦手洗果真放棄了安川民雄的女兒這條線索嗎?他現在一個人進行得如何?忽然一種莫名的憤怒,使我不假思索地往月台的反方向跑。我決定現在就去上新莊,所以要改搭往梅田的電車。

抵達上新莊,月台上的鐘指著快四點。我心裏猶豫著要不要搭巴士,但轉念又覺得在這個陌生之地散散步也不錯。上新莊這裏只有車站附近還算熱鬧,其他地方就顯得蕭條了。有很多賣章魚燒、大阪燒的店,令人恍如身在大阪。舊地重遊,見過的景物又一一出現,澱川上的鐵橋,就在遠處。很快就到了巴士站,大道屋就在眼前了。

我沒把握一個人去找安川的女兒會見得到她。然而,她應該會關心與父親有關的梅澤事件吧?或許把竹越文次郎手稿的內容告訴她,可以引起她的興趣也說不定。 ※棒槌學堂の 精校E書 ※

我準備向她撒謊,說我雖然不是警察,但是是竹越文次郎女兒美沙子的老朋友,所以看過那本手稿。如果跟她提竹越的名字,大概不會惹麻煩。她說過她父親的事已經給她帶來不少麻煩,因此,我認為她應該也有權知道竹越手稿的一些內容。不管怎樣,我想多多掌握與平吉生死有關的線索。還有,案件發生後,安川民雄怎樣過活呢?他和梅澤平吉是否有不為人知的接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