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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從醫院裏逃出來了,但加山知道,回家以後還有光惠這一關呢,這也是叫他身心疲憊的一道關口。果然,下班以後剛進家門,光惠就是一通牢騷:

“哎,果然被你媽給數落了一頓。她質問我,為什麽不每天到醫院來?關於這件事情,你沒跟你媽解釋過嗎?”

加山經常聽說某某人夾在婆媳之間受夾板氣,沒想到今天落在了自己頭上。以父親病倒為契機,潛在的問題一下子浮出了水面,這讓加山頭疼得要命。

“解釋了,當然解釋了。”

“光解釋不行,你得讓她接受!看她那樣子,根本就沒有接受!”光惠心中好像積聚了很多郁憤,雙目圓睜她瞪著加山。光惠雖然不是那種文靜的女人,但情緒一直是很穩定的,從來沒有蠻不講理過,也不會動不動就拿丈夫撒氣。加山對這樣一個好脾氣的老婆還是很滿意的。看來,這回老婆是真生氣了。

“我反復跟我媽解釋過,也千方百計地說服她理解咱們的難處。不過,要讓她完全理解,看來還需要時間。眼下就先忍一忍吧。”

加山意識到光惠心中積聚的郁憤太多,說話的時候用的是懇求的口氣。加山知道,如果一味地站在母親的立場上說話,只能使婆媳關系進一步惡化。自己沒能說服母親是事實,為此加山感到十分內疚。

“我早就說了,一開始是關鍵!你爸病倒那天我就說了,我所能做到的有個限度。如果你一開始就跟你媽說了,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光惠說話的時候雙拳緊握,看樣子馬上就會砸在餐桌上。

母親到底跟光惠說了些什麽呢?加山心裏感到一陣不安。當初應該叮囑母親,不要對光惠說太過分的話。現在問問光惠,她去醫院看望父親時受了什麽委屈,光惠應該不會覺得受不了吧!於是加山問道:

“我媽說什麽了?”

光惠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她說: ‘我丈夫住院你兩天來看一次,我要是住院了,恐怕你得一個月才來看一次吧!”

“……不會吧!”加山不敢相信,母親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加山一直認為母親性情溫厚,不會說這種讓兒媳婦下不來台的話。光惠是不是聽錯了?

“不會?你媽可是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的!她居然對我說出這種話來,你說我能說什麽?只能是張口結舌。”

“如果我媽真是那麽說的,也只能是因為這幾天太焦慮了。我媽不是那種人……”

“這麽說,你懷疑我在撒謊?看來你根本不了解你媽。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我才說雇人護理……”

“對不起,不是懷疑你。我只是覺得我媽不會說那種話,你這麽一說,我感到很吃驚而已。不管怎麽說,還是因為太焦慮了,你也理解一下她吧。”

“我又不是魔鬼,你媽的心情我當然能夠理解。但是,不管多麽焦慮,這種話也是不應該說的。你媽就是這種人!你好好認識一下吧!”

“是……嗎?”加山覺得自己面對的現實,簡直就是山崩地裂。他不相信母親會說出那種話,也不敢相信光惠發怒時會是這個樣子。他真想逃到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去,等一切都平靜了再回來。

當加山意識到自己是這樣一個逃避現實的人的時候,吃了一驚。

“對不起,我現在腦子很亂。但是有一點我想指出,你也不太冷靜。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可是生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大家都冷靜一下,我媽那邊我也跟她這樣說。"

“跟她說這些管用嗎?”光惠還在生氣。

為什麽我就得受這種夾板氣呢?加山心裏覺得很委屈。前幾天還一帆風順呢,有滿意的工作,有落落大方的妻子,有可愛的孩子,生活富裕,身體健康,誰看了誰羨慕。那麽好的生活跑到哪裏

去了呢?那樣的好日子還能回來嗎?加山一邊想逃避現實,一邊又在這樣想。

從那以後,為了安慰光惠,加山絞盡了腦汁。 “我跟我媽說,讓她再忍耐幾天,大家都冷靜下來!”這幾層意思變換著各種說法說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光惠總算不再那麽生氣的時候,加山疲憊已極,體重減了三公斤。

加山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在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