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9

走進醫院那一瞬間,安西寬愣住了,他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時間。

候診室裏有很多人,快趕上白天就診時間的人數了。以前安西寬夜間宋看急診,前邊頂多也就是一兩個人,可是今天晚上呢,單是候診室裏就有七八個人。

安西寬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晚上十點多了。不用看表也知道,現在是急診的時間段。為了不排隊,他特意等到晚上才來,沒想到人並不比白天少,輪到自己不知還要等多長時間。就好像自己的特權被剝奪了,安西寬心裏很不痛快。

掛完號,安西寬坐在長椅上等候。閑著沒事,他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觀察起別的病人來。有這麽多人看急診,一般來說應該是什麽地方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受了輕傷的人會在這裏等著包紮,可是沒有一個人看起來是受傷的。從那些人的臉色來看,都像是得了什麽病。

在觀察的過程中,安西寬還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共同的特征,即差不多都是年輕人,大多數跟安西寬年齡差不多。其中只有一個中年男人。莫非在年輕人中間流行著某種病?

想到這裏,安西寬意識到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在某個晚會上或某個酒館裏發生了集體食物中毒,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同時來到醫院就診。也不對,如果是集體食物中毒的話,那麽這些人應該互相認識,可是他們都不在一起坐著,誰跟誰都不說話,也沒有頻繁地去上廁所。看來,集體食物中毒的說法不能成立。

“請問,您等了多長時間?”為了消除心中的疑問,安西寬向離他最近的一個人打聽道。那個人年齡跟安西寬不相上下,擡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回答說:

“三十分鐘左右。”

“都等那麽長時間啦!您來的時候就這麽多人嗎?”

“嗯,比這還多呢。風傳晚上沒人,我特意等到晚上才來,沒想到有這麽多人。"

“風傳晚上沒人?有這種風傳嗎?”

“有啊!我聽朋友這麽一說,恍然大悟,所以就……”那個人說著說著,咳嗽起來。安西寬擔心被對方傳染上另一種感冒,趕緊坐到別的長椅上去了。他心中的疑問不但沒有消除,反而更強烈了。

安西寬一直認為,夜間來看急診不用排隊,是只有他才能想到的好主意,不料別人也發現了這個竅門。而且,這個人發現這個竅門以後並沒有保密,而是把它傳揚出去了。真是吃飽了撐的!安西寬不由得暗自咋舌。

他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走進診療室。當天晚上值班的醫生是那個不那麽較真的醫生,安西寬長出了一口氣。上次那個醫生批評過他,叫他得了感冒不要來看急診。要是碰上那個醫生可怎麽辦!安

西寬一直挺緊張的。現在這個醫生像往常一樣,簡單地檢查了一下,走過場地,說了聲“給你開幾服藥吧”,沒說一句廢話。晚上的急診值班醫生如果都像這個醫生一樣就好了。

吃了藥,躺了兩天,安西寬的感冒好了。由於耽誤了上課,他還得借別人的筆記。好在最近差不多每門課上都有了認識人,復印一下別人的筆記也不費事。只不過復印了人家的筆記,至少得請人家吃頓午飯,這對於不能打工掙錢的他來說是一件心痛的事情。感冒看病也要花錢,他經濟上就更加拮據了。

耽誤了的課也包括跟可奈一起上的那節公共課。走進教室以後,安西寬下意識地尋找了一下可奈的身影,看見可奈正在教室中央那一帶的位置上跟朋友聊天呢。本來坐在可奈身邊的那介人應該是他安西寬的!想到這裏,他又是一陣心痛。

不過,現在還去跟可奈說話,安西寬做不到。上次那樣被可奈說過之後,他覺得不好意思再跟可奈打招呼了。安西寬本來就不善於跟女孩子打交道,從來不主動跟女孩子說話,他覺得那樣做很麻煩。可奈是主動找上門來的,可是又那麽隨便地離開了,安西寬從心裏恨她。

但恨歸恨,安西寬沒有發怒的勇氣,也沒有跟蹤的勇氣。這跟他的本性有關。他時常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什麽地方搞錯了。他對什麽都不能堅持到底,很簡單地就會放棄。他自己也恨自己這種

性格。

遠遠看過去,可奈有說有笑,好像心情特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