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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河島這樣說,換上別人可能就得生氣了,可是上村還是心平氣和地向河島做著解釋:“這條路的便道太窄了,行人被自行車撞傷的事故時有發生,因此市民們要求拓寬這條路的呼聲越來越高。河島老先生,您在這條路上走的時候,沒有遇到過危險嗎?”

河島“哼’’了一聲,一邊拔鼻毛,一邊說道:“我可不是那種會被自行車撞上的傻瓜!老太太反應太慢,所以才會被撞上。便道窄是窄,不過也沒有窄到不能擦肩而過的程度嘛!”

“年輕人也被撞過。不能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出事,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輪到自己頭上。"上村想通過這句話把閑聊引到正題上,但是他的說法似乎不太高明。

只見河島用大手一拍桌子,向前探著身子大吼起來: “什麽?你他媽的是不是希望我被車撞死啊?少來這套!這才是你們這些衙役的心裏話呢!把你們那張人皮剝下來,都是一路貨!你們就盼著我們這些上稅上足了的老人死呢!”

難怪河島在道路管理課有那麽大的名氣,原來這個人根本就不講理。別人的話他瞎解釋一番就大發脾氣。河島跟麟太郎的父親長得雖然不一樣,但完全是一類人。麟太郎天生厭惡這種人,而且見了這種人就會被嚇得發抖。今年都二十五歲了,依然被自己那個橫暴的父親的幻影束縛著,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河島老先生,河島老先生,我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嘛!我是替您擔心啊!您看,您身高體壯,占的體積大,被自行車撞上的危險性就大嘛。”

“用不著你替我擔心!你跟我是什麽關系啊?輪得著你替我擔心嗎?”河島說話時雖然還很氣憤,不過剛欠起身子又坐下了,看來上村那番話還是起了作用。他把手伸到衣櫃旁邊,拽出一大瓶清

酒來。

怎麽?大白天的就要喝酒嗎?這位河島老人粗暴的行為讓麟太郎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河島又從矮腳桌下面拿出一個臟兮兮的茶杯來,往裏面倒了一杯清酒。看來他喝茶、喝酒用的是同一個杯子。

“叫你氣得我大聲吼叫,嗓子都幹了,得喝點兒酒潤潤嗓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趁著我還沒出事故把我攆走啊?”

“我可沒說把您攆走!我的意思是說,您要是能把這塊地皮讓出來,我們萬分感謝。"

“少糊弄我!第一次到我這裏來的那個衙役,說得一清二楚,就是說要把我攆走!那小子那傲慢的態度,到死我也忘不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時候我們做得不好,一定好好反省,我們一定要站在廣大市民的立場上說話辦事。我的意思不是說讓您既往不咎,而是希望您重新考慮跟我們商量一下這塊地皮的問題。”

“這不就是讓我既往不咎嗎?喂,你知道那個衙役讓我生了多少氣嗎?我肚子裏的氣啊,三十年是消不了的!”河島也許真是想起了三十年以前的事情,端起茶杯,把茶杯裏的清酒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然後瞪著眼睛看著上村。麟太郎被嚇得藏在上村身後,躲開了河島的視線。

“什麽三十年以前的事情啦,什麽要好好反省啦,只是表面的態度變了,可是你們這些混蛋心裏想的完全一樣。這個糟老頭子,跟他商量真麻煩,趕快死了吧!’你在心裏是不是這樣想的?我說錯了嗎?”

麟太郎心想,河島也許沒有說錯。河島要是死了,問題就容易解決了。事情既然已經僵到了這種地步,這應該是最妥當的解決辦法。

“河島老先生,我們怎麽會那麽想呢!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是擔心您老人家的身體。如果我是您的兒子,就會把您的酒拿走,不讓您空腹喝酒。您可要注意身體呀!”

上村以最大的忍耐好言相勸,言語中充滿了誠意,甚至讓麟太郎產生了一種錯覺:上村心裏真是這麽想的。

“所以你才跑到我家裏來照顧我,是嗎?”河島雖然還是在挖苦上村,但說話的語氣平和一些了。麟太郎心想,這麽頑固的老人,上村居然能把他說動,真了不起,自己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您看您這個家,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吧,大概已經不能說住著很舒服了吧!”上村繼續做著說服工作,“這個季節還湊合,冬天冷風穿過墻縫吹到屋子裏,夠受的吧!把這塊地皮賣了,用賣地皮的

錢蓋一所新房子,多好啊!十年、二十年,一直到老,都有好房子住,那才叫安度晚年哪。"

“我該怎麽過日子,用不著你多嘴。”

“不,我得多兩句嘴。住在這麽小的房子裏,孫子來玩兒的時候也玩兒不痛快嘛!門前的道路又窄,容易出危險。怎麽樣,河島老先生,該把居住環境改善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