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2/2頁)

“大家都期待著你能戰死,那樣的話,就不用我們親自動手了,誰都不願意接這個差事。”

“就不再給我機會申訴了嗎?”

“那些家夥不也是沒得到申訴機會,就被槍決了嗎?”

白人士兵盯著口琴看了好一會兒,一邊用胸口的軍服擦拭著口琴一邊說:

“並非全都跟我有關。”白人士兵語氣虛弱,而且從言語間能感覺到底氣不足。

亞洲人沒有任何反應。不露聲色地盯著白人士兵。

白人士兵繼續說:

“托米才是真正的叛徒。他跟法西斯分子通風報信!”

亞洲人仍保持沉默,緊盯著白人士兵。好像在說,有什麽想說的趕緊說吧。

白人士兵帶著卑躬屈膝般的微笑,又開口說道:

“鮑勃明明知道托米私通法西斯分子這件事,卻一直保持沉默,結果造成共和國軍陷入危機。”

白人士兵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繼續說下去。”亞洲人說。

“告發喬伊的不是我!”

“你是共產黨員,你有能力洗刷喬伊的反革命罪名。”

“如果我那樣做的話,連我都有可能被當做法西斯間諜了。”

“難道就算喬伊被槍決,你也無動於衷嗎?”

“他被人懷疑,也是有根有據的。”

“你最清楚他是清白的。”

“因為當時正處於戰爭最慘烈的時候,難免有些差錯。”

亞洲人搖搖頭,平靜地說道:

“鮑勃、喬伊、安迪都是為了對抗法西斯才來到這裏。他們拋家舍業,與戀人分別,可是最後竟然被自己最信任的同志出賣,被安德烈·馬爾蒂的行刑隊拖出槍斃,他們死不瞑目啊!”

“革命由於那些人的背叛而停滯且出現了墮落分子,不管是在戰線的哪一側其實這些墮落分子的所作所為都是對革命的背叛。”

“閉嘴!”亞洲人終於表露出了可以稱之為感情的東西。他強壓怒火,用異常尖銳的口吻說:

“現在我不想跟你談什麽革命大義、共和國理想,那些都是臭狗屎!他們是我的戰友,曾與我並肩作戰,我絕不能饒了那些殺害我戰友的家夥。”

“你打算對我處以私刑嗎?”

“我要殺了你。”

“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我嗎?”

“不能。”

“肯尼。”白人士兵籲了一口氣搖搖頭說道,“我知道你說到做到。”

“沒錯,我不能不管我的戰友,殺害我戰友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他的。”肯尼這樣說道,“我們是最後離開戰場的人,你被誰所殺,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話還沒說完,亞洲人便一刀刺進了白人士兵的胸口。白人士兵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便斷了氣。口琴掉到了幹燥的地上,滾了好幾圈。

亞洲人拾起口琴,又回到了小分隊裏。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講話。大家都保持沉默,互相避開對方的眼神,或是看著河谷對岸,或是望著對面的街道。

亞洲人離開了分隊士兵,一個人坐在瓦礫上,吹起了口琴。剛開始時,他所吹出的是混濁刺耳的聲音,士兵們紛紛轉頭看著他。亞洲人不以為然地開始吹起一首曲子。那是剛才那個白人士兵吹的曲子,是綠色國度蘇格蘭的民謠。口琴的旋律猶如鎮魂曲般,帶著哀傷淒婉的韻律飄散在黃昏下的加泰隆尼亞山脈裏。

當亞洲人吹完這首曲子時,分隊中最年輕的那名白人士兵開口問道:

“肯尼,剛才的簽你是不是做手腳了?”

亞洲人沒有回答,將口琴放入行囊,留給那個士兵的只有背影。